其實閻錫山身居簡陋逼仄的“菁山窯洞”,豈是“無怨無悔”?須知,“菁山窯洞”與閻錫山的山西故居相比,天差地別。閻錫山的山西故居,在他的故鄉河邊村。河邊村原屬山西五台縣,今屬山西省定襄縣。閻家原本是一座普通的農家小院。閻錫山的父親閻書堂略有錢財,曾經在五台縣城開設“積慶長”錢鋪。閻錫山的生母曲氏在他6歲時亡故,先由外祖母後由繼母陳秀卿撫養長大。陳氏無出(後隨閻錫山到台灣)。1900年,“積慶長”錢鋪破產,閻氏父子不得不到太原躲債。閻錫山因禍得福,翌年——1901年在太原考入了山西武備學堂。1904年他得以選送到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留學,奠定一生騰飛的基礎。自從閻錫山成為辛亥革命的山西元勳,走上“山西王”王位,他便“光宗耀祖”,在老家建造豪華大宅。
閻錫山的山西故居,如今成為山西知名景點,遊客遠比台北“菁山窯洞”多。這個故居,曆時14年、耗資140萬兩白銀建成,建有都督府、得一樓、二老太爺府、上將軍府、穿心院、新南院等近30座院落,近千間房屋,在當時被稱為“民國第一豪宅”。至今仍存18座院落575間房屋。
山西故居分為東、西兩個花園。西花園是中式庭院建築,青磚灰瓦,飛簷鬥拱,抱廈回廊,東花園則有西式噴水池,可謂中西合璧。其中一座秀氣的小樓,供“五妹子”閻慧卿居住。
從“民國第一豪宅”到蝸居“菁山窯洞”,閻錫山心中可謂五味雜陳。在台灣,他可以說是一位“台漂”,毫無根基,飄零一族而已,何況還得時時提防蔣介石的暗箭。寄人籬下,閻錫山不能不收起鋒芒,夾著尾巴做人。
不過,跟“先我而死”的“五妹子”相比,閻錫山還算是幸運的。
閻錫山從“行政院院長”退下之後,閑人一個,倘若終日沉湎於往昔的榮耀之中恐怕氣也氣飽,愁也愁倒。所幸他及時調整心態,從事著述,竟然寫下20多本著作。
閻錫山早年就有寫日記的習慣。日記為藍皮紅色豎格宣紙本,毛筆抄錄。逃離太原時,他的1931年至1944年的日記共16冊遺留在太原。這些遺留日記,在2010年由山西省地方誌辦公室、山西省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主編,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公開出版。全書共60多萬字。
閻錫山就連寫日記,也很有個性。他曾經說:“記事是主觀的,記理是客觀的,記事是為自己留痕跡,記理是對人類作貢獻,我不願為自己留痕跡,願對人類有貢獻。”閻錫山寫日記,怎麼個“對人類有貢獻”呢?
據閻錫山日記研究者稱,閻錫山寫日記,“儼然一個學貫中西、自恃自律的思想者,對處人、處世、治政、理家均有一套心得”。“日記中不乏其精心總結的治政思想、用人經驗以及對政局國是的推測預見。”
閻錫山在日記中寫道:“施政,無論如何好的事,人民未經過,不能使之信。須周密的考慮,明白的講解,次第的推行”,“公務員做甚不務甚,對人民告說甚人民不信甚,教人民做甚人民不聽甚,焉能自強”,“雪亮聰明的人,不足以擔大任。一偏聰明的人,不足以任全事”,“今日非將一盤散沙的人民變成一塊膠石的人民,不能圖存”……據曾經擔任閻錫山秘書、留居山西、年近九旬的李蓼源老先生回憶,閻錫山的日記多數並非其本人親自書寫,而是由其口授,秘書記錄。內容大致可分為六類:一為重要事件的記載;二為重要信件的記載;三為重要文件的記載;四為閻錫山本人詩詞的記載;五為感懷、警句和論點記載;六為家事、政事、夢事的記載。
李蓼源說,1941年前後,年僅16歲的他曾一度負責記錄閻錫山口授日記。他回憶,閻錫山口授日記在時間、數量上均無一定規律,可能一天說幾段,也可能十天八天說一段。閻說出一段兩段,他便馬上記在本子上,然後讀給閻錫山聽,如沒問題,便交給謄錄秘書,用毛筆抄錄到專用的16開紅色豎格宣紙日記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