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提著木桶,笑得直不起腰的,正是康樂公主司馬照華,也不知她何時離開坐席繞到周媛側麵去的。
她隨手將木桶扔下,指著周媛哈哈大笑道:“這回看你還見不見人。”
跪坐在周媛身後的陵兒和蘭兒也被殃及,衣衫前麵都濕透了。春衫輕薄,一沾了水便都緊緊貼在身上,使人曲線畢露。被水打濕的春衫緊貼著鼓起的胸乳,隱約透出穿在裏麵的蔥綠抱腹,甚至抱腹上的紅蓮花紋刺繡都看得分明。
後麵的侍女都這樣了,帷帳裏麵全身都被潑濕了的周媛的情形更是可想而知。
兩位侍女羞憤的眼淚都出來了,卻不敢讓人看見,隻得以長跪的姿勢,俯首貼著地麵,略可遮擋一二。
暮春時節,濕透的身子經風一吹,還是能感到絲絲寒意,周媛不由打了個噴嚏。
仍滴著水的帷帳隨風輕微擺動著,帶著淡淡的湖水味道。司馬照華這一潑,不僅是讓周媛丟臉,周貴人麵上亦無光。可司馬照華是公主,說不得要給她留些顏麵。周貴人壓住火,沉聲道:“照華,你也忒頑皮了。”
又吩咐侍從趕緊扶了周媛去更衣。
這麼多郎君姑子在場,若是就這麼形同裸著身體一般走出帷帳,日後周媛在建康城就不要做人了。
可也不能就這麼濕淋淋的待在這兒吧?
周媛取過同樣被潑濕的麵衣,重新戴在麵上。
“我就是跟阿媛妹妹開個玩笑麼。”司馬照華撅嘴道。
看周媛從茵席上站起身,司馬照華跑過來掀帷帳了,口中還嬉笑道:“妹妹當心別著了涼,快跟本公主去更衣。”
“不必!”周媛語氣冰冷,一把抓住她的手摔開。
司馬照華還要再掀,周貴人喝斥道:“照華!”
若再執意不聽,就太過了,司馬照華隻得怏怏不樂的退到一邊,正巧站在周憐身旁。
蘭兒忍羞抬起頭,對周貴人請求道:“貴人,還是先讓人給女郎取件厚些的外衫來,再請女郎去更衣吧。”
周貴人點點頭,喚道:“張青。”
“再趕輛有帷幔的牛車過來,”周媛冷靜地吩咐道,說完又補了一句:“直接趕到這帷帳裏來。”
“是是,奴這就去。”張青拎起衣角往去馬廄跑去。
他才跑了沒多遠,迎麵碰見謝玄趕了牛車過來。原來謝玄見司馬照華潑濕了周媛,知道她不便走出帷帳,就先一步去了馬廄,他功夫高強,又挑了頭日行八百裏的烏色白鼻快牛,因而不過半刻就打了一個來回。
周媛愣了愣,這個謝玄一時輕挑一時穩重;一時渾似對甚麼都漫不經心一時又如此細致入微;真讓人看不懂了。
看見謝玄駕著牛車過來,別人還沒有什麼,司馬照華當時就變了臉。這麼一小會兒,周憐與她已經成了朋友。周媛低聲勸道:“公主忍一忍吧,不然貴人又該責怪公主了。”
司馬照華的火氣立刻被激了出來,她大聲道:“若不是因為她,母妃怎會當眾責我!”
聲音之大,引得旁邊的姑子紛紛對她側目。
周憐很畏懼地四下看了看,拉住司馬照華的袖子低聲道:“公主快小聲些,別讓我阿姊聽見了。”
司馬照華的火氣更大了,她怒道:“她聽見了又能奈我何?”
她甩開周憐,大步向周媛那兒走去,後麵的周憐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不待人反應過來,便聽刺啦一聲,司馬照華以短匕劃爛帷帳,將周媛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蘭兒忙撲上去抱住周媛,替她遮擋。陵兒猶豫了一下,也從地上起身擋在了周媛身後。
“照華,你這是作甚麼!”周貴人氣得手直發抖。
司馬照華滿不在乎地笑道:“沒甚麼,就是跟阿媛開個玩笑。”
席上的世家子們指指點點,甚至有人在小聲譏笑周媛,隻是礙於周貴人才沒過分喧嘩。
郗超仿佛什麼都沒看見,目光隻專注在案上的那盤炙牛心,他用刀子割下一塊優雅的填入口中,意猶未盡地說道:“超自少離京,許久未曾嚐過如此美味的炙牛心,諸位不嚐嚐麼?”
眾人聞言,知道郗超這是在暗示他們不要再看周媛,因而俱收回了目光,也學著郗超的樣子,盯著麵前的食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