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四濺的水花,她的心也仿佛伴著它沉入最深的水底。他不予解釋,她心若冰霜。她縱身池中,他冷眼旁觀。她在荷花莖下搜尋了一天一夜,始終沒有覓到此生珍寶,最後風寒纏身,昏迷過去。
被他的管家救起時,她已毫無生氣。即使身子未愈,稍能下榻便又掙紮著要去繼續搜尋,然而徒勞。她被他狠狠地批了一通,趕出了府邸。
她在府外度過了冰涼的一夜,次日朝陽升起的時候,她睜開睡眼,看到了府外台階上擺著的,那一隻麒麟。
那樣精致,那樣玲瓏,即使浸了水又幹,卻與她第一眼見到它時的樣子,絲毫無差。隻是,麒麟裏飽含的送禮人的深情,已然不見。
到得末尾,影像被撕裂作兩半,一邊繼續無色往事,一邊卻開始了彩色的、溫潤的新情。
花燈會的場景。
紫萱沒有將燈會入心,仍舊專注於黑白影像。待圍觀完畢,抿緊的唇瓣間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她把麒麟交至長卿手裏,呼出一口氣:“巧不巧呢,傷了你的那位,原是做了一段時間孟婆的厲君玉。”
長卿端詳片刻那件小物,語色平和地說:“萬物皆有道,緣定因果。”
想不到,無論男子有沒有記起從前,女子終是遺忘了流年。
跌過淚水,方珍惜歡笑。嚐過離別,才感恩擁抱。別人的故事,幾多悲憫憐惜,終究讓故事外的人更珍惜自己的當下。
長卿揚起麵上一縷怦然,不覺牽起紫萱的右手,在背上落下一吻。
這個溫存來的格外突然。她不由得小瞥一眼,眉眼含笑:“你又起什麼興。”
說這句時,她兩頰染了赤色,暈開點點潮紅,又像初識那月,桃李年華的嬌羞少女。
長卿卻不能多做停留,牽起她的向來時的風眼走去。“時間不多,向南他們還等著我們回去。”
“誒,等等~~~”紫萱望一眼隻剩下一半的屏幕,“長卿你看,那個好像是你也。”
三世韶華,留芳清影。他握著她捎來的信,孩子般傻笑。他鋪了紙卷勻了丹青,繪下她的畫像,喜笑如歌。他為了她忤逆師父,被罰三月禁閉。
是紫萱從不曾知曉的往事。她以前怪罪過他讓她找不到,也珍惜過重逢後的時光,隻知師父無道騙他出家,卻不知他在出家以前這些可愛的舉動。
長卿有些不好意思,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有什麼好看的,快走!”
她拿開他的手,笑靨斐然:“等等,我好像看到了……”
“他”字尚來不及出口,長卿徒然用一種心絞痛的反應,捂住了胸口。
“你……”紫萱睜大雙眸,接住了麵色痛苦的他,指間壓上他的腕脈,“好像是……瘴毒發作了?”
原來,剛才引發小妖頭疼的緣由,不是插梳離體,而是屏上映像。但凡被照出過往的人,都會牽引體內本已種下的毒。
長卿亦然。
紫萱無計可用,隻能施針封住他的神經脈絡,減輕他的痛苦。
洞中燈火緩慢地黯淡下去,四壁向內收縮。不好——蜃景將滅!
紫萱扶了長卿,向外疾步行去,到了風眼,腳下卻是一片雲霧。
長卿暫時失了禦劍的能力,紫萱更無靈力掌控,隻能抱著青鋒,不知所措。
似置身懸崖之巔,身下便是萬丈深淵。
望著身後越發靠近的收縮之黑霧,長卿將青鋒縛於背後,牽起紫萱的柔荑,巋然如一尊石像。
“如果從這裏跳下去,你怕嗎?”
伊人搖頭巧笑:“兩百多年以前,你握著我的手跳下懸崖,我好像握著全世界,一點也不害怕。現在,我也不怕。”
在黑霧逼緊以前,一白一紫兩道身影,十指相扣,從風眼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