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內外,就連身為花靈的忘憂亦立身見影,隻有魂魄,才會飄然無物,找不到陰影。
可是,她身上,明明有濃濃的妖氣。
意識到這一點讓紫萱愈加疑惑。
女子有意引她靠近赤色,借了花絲挽做披帛,淩空向她甩開。紫萱並不焦慮,包囊裏枝剪又出,瀟灑揮動。
然而,仿佛吸收了小妖靈氣無限增長了生命,那些相互盤亙蔓延的瓣蕊竟再也無法絞落。
紫萱腳下彳亍,終是被拉入了火照之路。奇怪的是,壁上熒屏,仍全為小妖的身形,並無紫萱的過往分的一襲空間。
非神非仙,非人非鬼,非魔非妖,果然六界之外的花靈,是無法倒映出前世的。無怪矣,她的軀體本不是人身,而女媧後人又無法轉世,所以忘憂與紫萱,不能算做前世今生。
若令對麵的生靈分神,或者可以趁勢反攻。紫萱思如此,立即放大聲線開口問:“這壁上顯現的,是你前生的記憶嗎?”
小妖顰眉不解,順著她的目光轉頭凝望,眸眼內之空空如也。
待回身時,紫萱果然掙脫了花火的糾纏,利落地向她扔了一支銀針。
“治病救人的器具用來殺人,未免太褻瀆你的歧黃之術了吧。”小妖隻來得及低頭,銀針擦過她的鬢角,挑起一撮青絲。
“這是繡花針。”紫萱簡潔地糾正,言語裏滿是自得。
哐——一聲沉悶的低響,發邊插梳幹淨落地。
小小的麒麟,碧璽的主體,足金半透的鑲邊,神態靈動,栩栩如生。
紫萱搶在小妖前拾起,蝶翼一般的睫毛微微抖動。這發插的精致之處,並不在用料,而在於這上好的金鑲玉工藝。
古人雲:有眼不識金鑲玉。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珍惜它的價值,所以它曾被許多有財力的人棄若鴻泥,甚為不屑。
然而紫萱記得,這金鑲玉的麒麟,是那位誤以為錯愛親生小妹的少年將軍,在被戳中傷疤以前,贈予一生所愛的禮物。
她近前一步,疑問的句子與小妖微怒的字詞同時出口。
“你是厲君玉?”“姑娘不必想著法子分散我的注意力,牆上根本什麼也沒有。”
她看不到壁上的投影?!難道隻有紫萱一人能睹嗎?
紫萱麵色凝重,所幸小妖並未急著出手,而是反問:“厲君玉是誰?”
看來,她已經不記得了呢。
獨活寂寂的聲音憑空飄來:“花魔,別跟她廢話,做你該做的事。”
小妖受了命令,再次捧起血色花瓣。
紫萱眼中警惕之色愈深,右手死死捏住那隻麒麟。許是麒麟離體過久,小妖仿佛有感應似的,腦中極大幅度地脹裂開,疼痛難忍,終於再也把不住花朵,雙手捂頭,應聲倒地,輾轉反側。
紫萱並未攙扶,而是立即奔向了長卿身側。他使出第七式,劍度滄溟,終於再次創傷了對手。紫萱默施萬蠱蝕天,沒有小蛇補血的獨活體力不支,帔子一揚終於飛走。
在離開以前,他隨手卷走了地上痛苦不堪的小妖,狠狠唾道:“沒用的東西!”
一黑一白消失不見,隻有屏上風景依舊。
黑白的畫麵,模糊的場景,卻在五分之一柱香的時間內就讓紫萱明白了故事的走向。何其熟悉的內容——她日落以前,在陌上與長卿講述過的那個。
那是少年將軍與養女最甜蜜的時光。他在某日不經意間取出禮物,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她雖生長寒微,不識金鑲玉的內涵,卻把那把插梳當做了畢生最貴重的飾物,日日相戴。
從母親那裏得知身世後,他無故向愛人發了脾氣,狠狠扯下親手插於她鬢畔的麒麟,無情地甩入荷花池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