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的聲音盤旋頭頂,抬首望時,有水色直裾的青年傲立枝頭,神情淡定自若。
“是你?”紫萱開口時,麵上帶了一絲妖冶的笑意。
“我說過,我們很快會再見的。”水色身影赫然躍下,穩穩落在人群正中。
宏長老小辨片刻,認出了他的身份,目色裏有著肅然起敬的深意。其餘眾人見是幫了村子的恩人,亦表現出極高的敬意。
向南於人群外再次腹誹:一群沒見識的家夥,隻會買人情賬。
問情對她的話置若罔聞,隻是向長卿與紫萱綻放一個笑容:“道長,忘憂姑娘。”
紫萱無視了他的殷勤,顏上不喜不嗔:“請叫我紫萱姑娘。”
“紫萱?”問情聞言怔愣,“神醫別騙我了。紫萱是女媧後人,大地之母,忘憂姑娘你是藥仙的徒弟,是女媧傳人。雖隻差了一個字,區別很大誒……”
紫萱並不急著爭辯,淡淡的詞句從齒間流出:“如今的紫萱已不是女媧後人了。大地之母的責任自有小輩來接替,而我,隻需陪我想陪之人,去找他要找的生靈,無論是人還是魔。”
她禮數周全,輕頷下顎,表白之辭委婉內涵又毫無壓抑。
問情的驚訝形於色,又隨即撫平,笑容愈烈:“那麼,道長就是紫萱姑娘要陪的人。所以,你便是蜀山師尊了。”
長卿心中了然,不去看他,隻是向紫萱靠了一步:“不才徐長卿,無所謂蜀山師尊的聖名,不過一個攜身邊人同進同出的平凡男子罷了。”
回味三世情緣,兩世情殤,讚許的聲音太少,苛責的目光太多。
碧玉年華的紫萱與尚未出家的留芳相戀,被長安老道紛紛喚作妖女。漫長羈絆視為不詳,命定三生卻語孽緣。三年後兩人相約守誓踐諾,紫萱為免留芳被師父師叔扣留,火起道觀,引追兵無數、罵聲重重,換來執手跳崖,生死不悔。
百年之後,苦等愛人的紫萱再遇轉世業平,酒館主人與道長的鴛盟,未結已遭遠近唾棄。新婚次日兩人相挽漫步,街頭巷尾,流言蜚語細碎入耳,不堪聽。
千帆過盡,淚已幹涸。當第三世的長卿終於肯釋放隱匿已久的愛意,卻有聖姑揶,師叔阻。
在過往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被世俗的眼光所淩遲,被人們不懂曲折的道德準則所責難。可笑的,世人總喜歡用己所歆羨的美好來認定他人也應盡力所達,用自以為是的標準來判斷他人行為的良莠,卻往往忽略了自己也討厭那樣強加的執固執期冀和期冀破碎後的碎語紛雜。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說來是千古名言,卻有幾人能做到?
四目凝視,雙雙犀利。
向南翛然轉身,將頭抵在第五味左肩:“咦~~~~雞皮掉了一地啊。”
問情把笑意隱在唇角:“剛才我進村時看見了結界,想必是長卿道長所為。既然目標一致,幾位,不如我們合作抗敵吧?”
“也好。”
紫萱神色複雜地望向開口的長卿,在他接下來的話語裏彎了眉梢眼線。
“問情兄弟對陣法運用的爐火純青,由你來指揮村民最好不過。向南和第五兄弟涉世不深,也勞煩你們一道行事,合作愉快。必要時可請曦和小族長跟隨身邊,方便村民們聽令。”
問情語帶自信,拍著胸脯承諾:“放心,我和紫萱姑娘合作,定能高效破敵,我們的派係可是一樣的。”
紫萱笑意溫婉,簡潔地解釋:“長卿的意思是說,他要去尋他,我也一起。”
長卿點點頭。他自然明白,她口中的“他”所指何人。彼此心照不宣。
他毫無赧意地直視紫萱的眼睛,道:“其實……也不一定是他。”
紫萱並不在乎:“無礙。我不過想看看,當初究竟是何物傷了你。”頓了頓,又補充道,“雖然也想見他。”
那後麵的半句,仿佛一個生生噎住的尾音,戛然而止。
長卿知她心中所想,伸臂握住她的手,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曾對蒼生有益,天不絕。”
她卻揚首抬頷,眼裏滿是語言:“你不怕嗎?”
你不怕他把我搶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