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番外(一) 雪逐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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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濛濛白絮飛,杜鵑枝上杜鵑啼。紅梅蕭瑟北風起,倚樓人聽欲沾衣。

雪,又下雪了,銀妝素裹,瓦礫茫茫。

路上人們行色匆匆,都趕忙回家,欲圍著紅泥小火爐飲一杯新醅酒,驅散這突來的寒意。

雪見斜倚著永安當,望著滿天鶴羽。渝州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大的雪了,上一次,是七年前。

七年前,剛打敗邪劍仙不久的日子裏,天降瑞雪。她欣喜地奔出堂屋,與景天並肩坐在門口台階上,用手接著那些晶瑩的落片。景天仰天高呼:我不想走!她笑著拍打他的背脊:那就不要走。

一語成讖。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曉,原來所有結局,當初早已寫好。

後山竹林,因為竿繁葉茂的緣故,雪花不侵。雪見踩在厚厚的幹枯竹葉和筍殼之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一座矮矮的墳墓獨立林間,由於常被打理,周圍並無雜草。雪見止步於此處時,仍是蹲下身子,拔掉了墳角新冒出的兩朵傘把菇。

“帶回去給小樓做湯不錯。”

她露出清淺的笑意,笑著笑著,雙眸就霧氣迷蒙。

“我好恨你!”

垂簾低語,並無應答。隻是北風好像明了她的心思,把林間竹葉吹的簌簌作響。

好恨你,比我先走,留我孤身一人,成了失怙稚子的寡母,寂寞人間。

愛之深,恨之切。思念,就這樣被淺淺一尊墳墓描盡,你在裏頭,我在外頭。

這位昔日唐家堡裏活潑任性的大小姐,終在曲折境遇後,磨練成了賢淑沉穩的人妻兒母。

隻是,丈夫已不能陪在身邊。

在林中隨意挖了些嫩筍,又用鎮妖劍砍了一根竹竿,打算回去燒竹筒飯。這一招是跟景天學的。她回想起初次見他如此,拊掌狂嘲他大材小用,現在看來,鋒利的鎮妖劍,卻是一把砍樹的好手,方便得很。

回到唐家堡,偌大的空空院落。景小樓已從城南第五府歸家。雪見見了送兒子回來的小廝,和他手裏還牽著的第五府小公子第五加,便笑著留客晚飯。

小第五加咧開嘴,笑的時候缺了一顆牙:“不用了雪見嬸嬸,娘說我總到你家蹭飯,吃慣了回去就更要嫌棄她的廚藝,所以不讓我在這裏吃了。”

雪見忍俊不禁,回屋拿了一隻撥浪鼓,塞到那孩子手裏:“那這個總可以拿了吧?你和小樓一人一個。”

那孩子立即興奮地伸手接過,把頭點成搗蒜狀。

看著一大一小跨出門檻,雪見終於轉身,半蹲下身子,摸了摸景小樓的頭:“小幺乖,去看會兒書,娘去給你做飯。今天,你爹又送了我們兩顆美味。”

小樓並不餓,隻是揚起臉龐,脆生生地問:“漂亮娘啊,青兒姐姐什麼時候再來找我玩呢?”

雪見一愣,一絲酸楚又化開了,悄然無聲。

前幾年裏,紫萱經常帶青兒來拜訪,這位患難與共的故友,是他們夫婦倆最好的知交。青兒從解封成長之日算起,隻比小樓大了兩歲,自幼被教的知書達理,頗具名門閨秀的風範。紫萱雖白了發,卻從不與人解釋個中緣由,而城中百姓往來,見她們的次數多了,又因著永安當老板的麵子,出於尊重立場,並不愛多言詢問。

一來二去,青兒與小樓,這對並無血緣關係的姐弟倆,竟比親姐弟更親密無間。小樓似景天,古靈精怪,鬼主意多;青則兒顯然傳了父親的持重與母親的大氣,自小就有些大地之母的感覺。一動一靜,一跳脫一穩重,絕妙的互補。

景天逝去時,多虧了紫萱從旁安慰,協助她料理大小事務,否則,真不知怎樣熬過那最艱難的時間。

兩個獨居的女子,帶著兩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彷如姊妹至親,倒也把這頭家打理的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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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雖衰老,力不如前,氣場卻沒大變,話不多句,卻總是戳中要害。有時候輕莞淺笑的簡短詞句,能讓雪見這位女主人前俯後仰;又或者突發一言,噎的人再無法開口。

但凡鋪子裏遇著妖人惡人,都由她一力打發。

大象無形。

氣勢偶有失靈,然而蕙質蘭心卻足以彌補。比如彼時。

一把破刀硬要五十兩銀子,雪見自是不肯下當,那人卻大發雷霆,出手損毀堂中掛飾。

“兄台息怒,寶刀雖好,價值卻須得掌櫃慢慢鑒定。你且稍作休息,吃幾個雞蛋安安神。”

“喲,我道這女主人已是美貌如花,這如今又多了個老姐子,好好地孝敬大爺來了!。老姐子如此嬌媚,隻是白了頭發,可惜,可惜啊!”彪形大漢說著勾出食指,作惋惜狀。

紫萱迅速地閃開,心中感謝緊鎖的深情和早衰的身體並沒有抹去矯捷身手,以往的步伐動作,總是條件反射的。她閃著水樣眸子款款凝望,妖嬈萬分:“這位兄台,你到底是吃還是不吃啊?不吃我可要端走了。”言罷作勢要收了盤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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