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兩具軀體兀自掙紮,汗濕了衣衫,彼此口中皆呢喃不斷。
長卿念著:“紫萱……紫萱……紫萱……”忘憂低吟:“長卿……長卿……長卿……”
向南在灰霧附近踱來踱去,間或相望,麵上滿是愁雲慘淡:“小味子,你看,卿爺和小憂他們這個樣子,該不會一直困在華胥夢裏出不來了吧?急死我了……”
第五味淺淺歎息,深深凝眉:“這是命數一劫,要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向南不依,聲調徒然提高了一個音階:“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第五味默然搖頭:“我無能為力。”
華胥夢裏,煙厚蜃濃。
紫萱仍舊沉浸在剛恢複記憶的震撼之中,淚似珠漣,嗚咽難斷。百感交集已無法描盡她此刻的心情,喜非狂喜,悲非絕悲,杜康不醉,沮從中來。
迷夢串珠拾碎影,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往事無法承受之重壓在心頭,喘不過氣。
然而時刻危機,已容不得她喘氣。
灰衣長卿,正巧舌如簧、步步引白袍長卿揮劍自盡。
“不要!”她狂嘯一聲,拚盡全力踉蹌到愛人身邊,在他劍起刃落的瞬間,以血肉之軀攔住了去勢。
雙手握住劍身,利鋒劃掌,血墜紫衣,滴滴觸目,顆顆驚心。
她的血,紅至發紫,血腥味和著花香,緩緩彌散。
那是花靈獨有的,血蕊之氣。
白袍長卿望著握劍的伊人,語氣沉重地說:“放手。”
紫萱搖了搖頭,麵上堅毅而凜然:“長卿你看清楚,我是忘憂,也是紫萱。三世相依,一次重生,我怎麼可能放開你的手?”
“刺下去!”灰衣長卿音色又起,自劍尾加了力道,“不要猶豫,一切將因你的抉擇而清明!”
“不!”紫萱全力相抵,氣數已所剩無幾。
此生她不再是女媧後人,沒有超凡的靈力,隻有一顆拳拳的心。
她幾乎癱倒在白袍長卿的腳下。“長卿,你沒有害我,苦我,負我。能與你相遇,三世有緣,已是我生來最大的幸運。是你教會我: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古語有雲,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而我,願意為你,甘之如飴。”
這一番娓娓道盡,白袍長卿眸已濕潤。
灰衣邪神知她的勸解稍有成效,立即反攻,趁熱打鐵:“你若不死,她便無法釋然,生生世世枷鎖纏身,永不得解。唯有你自斷,神形俱滅,她方可摒棄執念,獲得真正的重生。”
劍淩心口,來勢洶洶。
天空出現了奇異的白色光暈,紫萱知道,那是第五味在提示她時間所剩無多。
然而如此情形,她怎麼舍得輕易離開?
她左手抵著劍鋒,血仍在淌,右手則撫上脖子掛的那串項鏈,指尖沁出的汗珠失了連接月光石的繩子。千鈞一發之際,石串徒然搖晃起來。兩兩相撞,熒光柔射,聲若管弦,輝似月華。
那聲音連貫起伏,組成一首怪異的樂曲,空靈入耳,撼至心魂。
紫萱聽得疑惑,因為她從來不會演繹這樣的曲子,無論是紫萱,還是忘憂。甚至,在她前身今生的記憶裏,聞所未聞,連名字都無法猜測。
白袍長卿沐此樂聲,靜了心神,平了紊亂。灰衣長卿則雙掌捂住雙耳,痛苦地臥於岩上輾轉反側。他口中還有呻吟,昭示了莫大的痛苦:“啊~~啊~~快停下!停下~~~~受不了了……”
項上月光石的搖曳之勢由慢而快,灰衣邪靈翻滾的速度亦隨之加劇,仿佛一個失心瘋重病患者,在岩石的棱角上胡闖亂撞。手臂和臉頰都碰出了傷痕,然而他的意識已然完全不受控製,隻能更激烈地撞上岩角……
項鏈的蕩漾愈發劇烈,月光石相互撞擊,摩擦之間迸出了火星。終於,當波動超越了極限,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青鋒赫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