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暮,山下已是鶯****長,山頂卻因地勢原因四季都遲。那株獨綻的海棠,便成了蜀山罕有的春色融融,頗有種鶴立雞群的意韻。
淺粉的重瓣掩映於翠色小葉間,東風輕扶,落英繽紛。
路過時,長卿望著滿樹春意怔愣出神。
紫萱從前有一身粉色深衣,最是飄逸,配上鬢邊燈火琉璃的步搖,婀娜動人。可是,穿那身衣服的紫萱,卻並沒有幾時是開心的。不是被轉世無心、拋卻前塵的他傷了情,獨自踱步至湖心水榭憑欄自艾,就跟他因龍葵的事吵了架,在寂冷的夜下黯然神傷,又或者是摘了荷葉、縱萬分不舍也強忍悲痛地盛滿忘之情水,決絕棄愛。
細細想來,三世光景,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獨自一人受著悲歡離合。他坦然麵對****的時間雖不短,卻並沒有為她分擔多少實質性的憂。
所幸現在,她無需再背負這許多沉重的苦楚,艱難又步履蹣跚地與他相愛。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長卿腦中流過這些之時,忘憂已懷著極大歡愉溜近樹下,享受著自然饋贈的花瓣雨。粉圓跌於她的肩頭、發間,拂落一身又滿。
這樣的盛景讓她心花怒放,不禁揚起披帛,舒展雙臂,翩躚起舞。襟袖在空中翻出美麗的弧線,飄逸的姿態輕如蟬翼。她本就手指纖長、身段輕柔,一含一腆、一起一落、一收一放間,說不盡的鍾靈蘊秀。
時而輕曳慢撫,時而小轉淺躬,時而淩空躍起,時而如風颯然。長卿回神駐足時,便見得這樣的美景,紫色身影在粉色落瓣間醞開,好一朵海棠樹下的盛世萱草。流光浮夢,莫過如此。
一舞完畢,忘憂收了長帛,忽而發現獨自陶醉的長卿,那情深如許的眼神。她的心跳徒然漏掉一拍,有些心虛地慢慢走近他的眼前,試著喚了一聲:“長卿,你還好嗎?”
長卿慢了半步,麵色淡然地回應:“好,很好。不過,沒有你舞的好。”
忘憂心中微喜,卻並不表現,隻是皺起眉頭抽了一下鼻子:“你生為一個師尊,卻這般巧嘴簧舌,真不害臊。”
不想長卿卻崩起麵孔,語氣懇切地道:“我絕非花言巧語,乃是發自肺腑。”
忘憂被他鄭重的神情和嚴肅的話語弄得赧然,終是無言以對。末了,隻好將話題一轉:“不是約了半夏和當歸麼,他們會不會等了很久?”
“會。”
短短一字,再無他,不像是答案,更像一句話的尾音。
見長卿前行、拉開了些距離,忘憂淺淺撅起嘴,疾步跟了上去。
蜀道難。
又見到紅岩上蒼勁有力的字,忘憂在心中接了下句:難於上青天。
前方平台上,長卿拍了拍兩位徒兒的肩膀,語重心長:“為師此去,不確定何時回還。你們日後在山上,要擔起保護蜀山的重任,知道麼?”
半夏與當歸齊齊點頭,心有不舍,然並不出言挽留。
長卿沉沉地呼出一口長氣,退開約三尺的距離。“現在,為師將萬劍訣傳授給你們。”
“萬劍訣!”
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驚呼,這可是需要長時間功底積累以後才能有幸被長輩傳授的一門劍術啊!
當歸把脖子伸長一些,再次詢問:“師父,你是說,你現在要將萬劍訣,傳授給我……”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又將食指推出,指向身邊同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