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既的狀況沒有絲毫好轉,如果不是心電儀上那跳動著的曲線會讓人以為他死了,那細細的曲線幾乎成了拴在白漾神經上的一條絲扯得她心疼。給羅既轉院到了聖禾,這裏如同一個蘇州園林式,鳥語花香碧草青青,就連站在草坪上看天似乎都比別處更幹淨些,白漾看天,如果沒有來C城多好,他們就躲在H市那個小小的角落單純的互相喜歡著到老多好,為什麼這世上就沒有回頭路走呢?
“小漪?!”有些怪異的漢語略帶著驚奇的語氣。
白漾皺皺眉,即便她已經知道在聖禾一定會碰到白川誠一但真聽到他的聲音還是讓她不舒服,白漾不搭他的腔隻是略略抬眼抹搭他一下。
“你來看姑奶奶?她一定很高興,她一直在等你。”白川誠一說道。
知道他必然會提到這個話題白漾很想轉身就賺白川誠一大概從她的表情上看了出來是以立刻說道:“姑奶奶撐不過這幾天了。”
白漾定定地看著他。
“求你。”
回到病房,餘暉透過白色紗簾在床單上留下一道淡淡淺淺斜斜的光亮,雖然有種朦朧的美卻沒來由的讓白漾感到心裏堵得慌,一下子就想到了躺在病的羅既,這光亮就像羅既的生命隨時都會消失。白漾正難受著耳邊忽然響起了鋼琴聲,那是她學琴時學會的第一首曲子。
樂音不長,很快就回複了寂寂無聲,白漾有點惱,惱白川誠一用這種方法讓她想起那些她不願記起的過往。
“既然這麼希望我去看看你,那我就去吧。”白漾喃喃自語。
頂樓那個專屬病房她熟得很,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白漾擰著眉毛進了電梯,按鈕是新的,想了想伸手按下#又按下一組數字隨即然後緩緩的按了高高在上的那個數字。
電梯很平穩很安靜,即便門開了也幾乎是無聲無息的。
這些布景都還熟悉,她也知道那架鋼琴就在大大的日式屏風後頭,繞過去正要開口卻在看見鋼琴前那個瘦小的背影時沒了聲息,當年的青絲已成白雪更襯得那深藍旗袍的濃重色彩。
“小漪來彈給奶奶聽聽看看學會沒有。”從容的語氣也沒有變,這令白漾不自覺就向前邁了兩步,但僅僅是兩步便停住了。
“很久不練已經忘了。”白漾說道。
“不會忘的,我的小漪那麼有天分那麼令我驕傲。”
白漾不語,瘦小的身影緩緩站起來回身,一絲不苟的頭發,金絲邊兒的眼鏡,頸上一串均勻的白色珍珠,腕上一隻白得通透的鐲子,甚至嘴唇上還塗了口紅,一個完全沒有病態的老婦人,甚至還顯得有些神采奕奕。
這讓白漾想起了一個詞:回光返照。
“奶奶走不動了,小漪,到奶奶這兒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老婦人扶著鋼琴微微笑著說道。
白漾站著不動。
空氣都凝滯了一般,良久老婦人微微歎口氣:“小漪還是不能原諒奶奶麼?可是,你來了……”
“我隻是來讓白川誠一不要彈這首讓人聽了不高興的曲子。”白漾說完轉身就賺好在她剛才隻向前邁了兩步,好在繞過屏風就可以把自己遮住,如同消失一般的遮住。
一口氣跑進病房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將門反鎖了,床單上那一條光亮已經消失了,少了這光亮屋子裏似乎都黯淡不少。
“羅既,你說我怎麼這麼記仇,明明都對自己說無數次了不怪她,可為什麼就忍不住,她都那樣了都活不了多久了,我怎麼就這麼沒人性呢?”白漾在床邊坐下,拉起羅既的手捧著,他溫熱的手讓她覺得心安了些,“我不怪她了,雖然她讓我滾出白家,可那是因為我要傷害她兒子要傷害白家,我能理解,真的能理解,過去這麼多年我都是這麼勸自己的,可為什麼一見了麵就都忘了呢?羅既,我其實是個混蛋對不對?又自私又刻薄又惡毒,隻有你才這麼容忍我從來不對我說一句冷言冷語,羅既,真是難為你了,等你醒了我一定好好對你再也不跟你喊了,再也不對你冷著臉了,我發誓,不對,是從現在開始就好好對你。”
白漾盼著電視劇裏的情節出現:羅既的手指輕輕動一下給她個回應。
可電視劇終究還是電視劇,羅既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夜深了,外頭沒有月亮,連星星也沒有一顆,大朵的雲把天捂得嚴嚴實實,壓得人喘不過氣。白漾覺得胸悶,給羅既掖了掖被角打算到外頭透透氣。
此時的聖禾安靜得如在山中,白漾站在樓下仰著脖子往上看,頂樓的燈還亮著,透著一股子慘白,想了半天白漾還是決定上樓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