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連長也抬頭看了看天色，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許，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他伸手往口袋裏一摸，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張濤。張濤定睛一看，竟然是美國產的帶過濾嘴的“咖啡牌”香煙。
“好家夥，好煙啊連長！這是從哪兒搞來的？”張濤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羨，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包煙，在這戰火紛飛、物資匱乏的戰場上，這樣的好煙實在是太罕見了。
“羨慕吧！”張連長得意地挑了挑眉，伸手朝著山腳下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一指，笑著打趣道，“那些偽軍身上可多著呢，你要是想要，自個兒下去摸啊！”
“這個……還是算了吧。”張濤尷尬地笑了笑，連連擺手。
張濤劃燃火柴，先給張連長點上煙，而後又給自己點上。張連長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團濃濃的煙霧，那煙霧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帶著一絲愜意與滿足。
“真有你的，張排長！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居然會從水裏遊過去炸橋，這一招可太絕了！你還不知道吧，你炸橋的時候，全連的人眼睛都看直了，一刻都沒敢眨。”
“不是吧！全連的人都在看著？”張濤的臉上瞬間泛起一抹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那可不！”身旁的一名戰士忍不住插嘴，臉上洋溢著興奮與自豪，“當時全連的人都看呆了，連打仗都差點忘了，都在扯著嗓子為你叫好呢！”
“可不是嘛！”張連長哈哈大笑，眼中滿是讚賞，“就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橋給炸了，這事兒，一個字形容，那就是——痛快！你這次可立了大功了，為咱們部隊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這可是這場戰鬥勝負的關鍵。隻要天一黑，咱們就穩操勝券了。”
“不對啊連長！”張濤的笑容突然一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咱們等天黑，那偽軍在等什麼呢？”
“嗯？”張連長微微一愣，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解地望向張濤。
“我琢磨著，他們恐怕是在等飛機。”張濤的目光望向遠方，回想起之前經曆的那場狂轟濫炸，至今仍心有餘悸 。
“隆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天際便傳來仿若驚雷般的轟鳴聲。隻見十幾架野馬戰機簇擁著幾個龐然大物，衝破雲層，赫然出現在誌願軍的視野之中。
“轟炸機，是B－29！”張濤抬眼，瞧見那近十架B－29龐大的身影，心中猛地一緊，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顯然，敵人此番是誌在必得。之前的轟炸，不過是為了占領石橋，防止被誌願軍炸毀。而此刻，他們的目標昭然若揭，就是要拿下大家堅守的這些高地。
“隱蔽！隱蔽……”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誌願軍戰士們對B－29的威力知之甚少，隻瞧著不過是和上次一樣的二十來架飛機，便沒放在心上，一個個從容不迫地回到各自的單體防空洞。
可張濤心裏清楚，對於載彈量高達九噸的B－29而言，這簡陋的單體防空洞，實在是難以抵禦它的狂轟濫炸。
戰士們此刻進去，還能有多少人安然走出，實在是個未知數。但又有什麼辦法呢？無奈之下，張濤也隻能跑回自己的防空洞，畢竟這兒已是唯一的容身之所。
聽著那轟鳴聲越來越響，張濤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凝固汽油彈燃燒時的恐怖畫麵。他當機立斷，以最快的速度解開行軍被，飛奔出洞，迅速鏟起幾塊雪包進被子裏，返回後用被子嚴嚴實實地堵住洞口。
剛躲好，天空中就傳來令人膽寒的呼嘯聲。
“轟……”
刹那間，地動山搖，頭頂的泥土簌簌直落，支撐防空洞的木棍也不堪重負，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上次轟炸時還有些許間歇，可這次，震蕩如強烈地震般接連不斷，一波接著一波。
緊接著，一股灼人的熱浪洶湧襲來，棉被的縫隙中透進幾縷火苗，張濤心中一凜，意識到這是敵人投放的汽油彈。
與此同時，他陡然感到呼吸困難，這才想起凝固汽油彈的另一可怕之處——瞬間耗盡空氣中的氧氣，將敵人活活窒息而死。
他趕忙用泥土和棉被將洞口的縫隙堵得嚴嚴實實，盡可能多地留存洞內的空氣。
許久之後，張濤在洞內實在憋得難受，也顧不上外麵轟炸聲和炮聲是否停歇，一把推開棉被。
刹那間，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令人作嘔的烤肉味。但他已顧不上這些，箭步衝出洞外，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