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他才深切體會到,平日裏毫不在意的空氣,竟是如此珍貴。
緩過神來,張濤環顧四周,眼前的景象讓他徹底愣住了。
隻見火光衝天,附近的樹木都被點燃,熊熊燃燒,北風呼嘯而過,樹枝上的火苗烈烈跳躍,整個高地宛如一把巨大的火炬,在黑暗中肆意燃燒。
山坡上的皚皚白雪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濕漉漉的一片。原本高聳的山丘,此刻已淪為凹地;而曾經的大坑,竟憑空隆起一座小山。
誌願軍修築的工事更是麵目全非,隻剩一條若有若無的小溝,還能勉強讓人辨認出這裏曾是一條戰壕。
“連長……”
“老班長……”
“狗子……”
炮火聲中,張濤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戰友們的名字,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他心急如焚,快步跑到旁邊的一個防空洞前,雙手發瘋似的刨挖著堆積在洞口的泥土。
泥土又濕又鬆,沒一會兒就被挖通了。他心中湧起一絲希望,伸手一撈,將裏麵的人往外拽,可眼前的景象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的心口——一具被燒得漆黑的焦屍出現在他眼前,他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呆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咋了,張排長?受傷了?”不知何時,張連長已悄然站在他身旁。
“連……連長!”張濤好半天才回過神,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還活著啊?”
“呸!死了還能站在這兒跟你說話?”張連長沒好氣地回道。
“狗子,趙排長,老班長,王鵬……你們都還活著?”
“我說小張同誌。”趙永新半開玩笑地說道,“炸橋的時候你可機靈著呢,咋這會兒犯糊塗了?莫不是被美國佬的飛機給炸傻了?”
“趙永新!”張連長臉色一沉,嚴肅說道,“別胡說八道!”
“是!”
“連長!”就在這時,王鵬突然大喊一聲,“敵人上來了!”
“準備戰鬥!”張連長毫不猶豫,迅速掏出匣子槍,疾步衝進戰線,其他戰士也端起槍,緊跟其後。
隻有張濤還孤零零地坐在原地,神情茫然,不知所措。
四十幾個,僅僅剩下四十幾個人了。進入戰線的隻有四十幾個,雖說才短短兩天,但張濤深知他們的堅毅,隻要還有一口氣在,這些戰士就絕不會放棄戰鬥。
“打!”
槍聲、炮聲再次交織響起,可張濤卻對這一切毫無反應,既不知恐懼,也不知躲避,隻是神情恍惚地朝著陣地緩緩走去。
“趴下!”一個身影如閃電般撲來,將張濤狠狠撲倒在地。幾乎與此同時,一枚手榴彈在不遠處轟然爆炸,巨大的爆炸聲震得他兩耳嗡嗡作響,腦袋一片空白。
許久之後,將他撲倒的那名戰士依舊一動不動。張濤隱隱意識到了什麼,緩緩轉身坐起,眼前的景象讓他悲痛欲絕——那名戰士的後背已被炸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連長,沒子彈了!”
“用手榴彈!”
“手榴彈也沒了!”
“上刺刀……”
誌願軍的彈藥本就匱乏,再加上此前剛經曆過一場戰鬥,此刻已然彈盡糧絕。
可敵人卻如潮水般,不斷向高地湧來。約有兩個連,共計幾百名偽軍,將這個僅有四十幾名誌願軍戰士堅守的高地,圍得水泄不通。
“同誌們,為了國家,為了主席!”一名戰士高呼著,抱著一根爆破筒,如離弦之箭般躍出戰壕,義無反顧地衝向敵人。
隨著一聲震天巨響,二十多名偽軍被炸上了天,爆破筒爆炸產生的強大氣浪,將整個偽軍隊伍都震得紛紛趴倒在地。
“同誌們!”張連長高高揚起手中的匣子槍,聲嘶力竭地吼道,“殺啊!”
“殺……”四十幾名誌願軍戰士,眼中燃燒著對侵略者的熊熊怒火,齊聲怒吼,那吼聲氣壯山河,盡顯一往無前的英雄氣概。
他們端著雪亮的刺刀,如猛虎下山般,朝著兩百多名偽軍勇猛撲去,刺刀寒光閃爍,無情地刺入敵人的胸膛……
偽軍被這一幕嚇得肝膽俱裂,一個個嚇得渾身發軟,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