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六郎(2 / 3)

天色漸暗,河邊的風愈發寒冷,可他們卻渾然不覺。他們回憶著過去半年的點點滴滴,那些歡笑、那些感動,如同夜空中閃爍的繁星,照亮了他們此刻沉重的心。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他們才意識到,離別已近在眼前。

待村雞唱曉,二人灑涕而別。次日,許氏敬候河邊以觀其異。果見一婦人抱嬰兒來,及河而墮。兒拋岸上,揚手擲足而啼。婦於河中沉浮掙紮,屢瀕於危,忽淋淋攀岸而出。許氏見婦人溺時,心實不忍,思欲奔救;然轉念一想,此乃代六郎者,遂止而不救。及婦自出,許氏疑六郎之言不驗。日暮,許氏仍漁於舊處,少年複至,曰:“今又聚首,且不言別矣。”許氏問其故,少年曰:“女子已相代矣;仆憐其抱中兒,代弟一人遂殘二命,故舍之。更代不知何期。或吾兩人之緣未盡耶?”許氏感歎曰:“此仁人之心,可以通上帝矣。”由此二人相聚如初。

數日後,少年又來告別,許氏疑其複有代者,少年曰:“非也。前一念惻隱,果達帝天。今授為招遠縣鄔鎮土地,來日赴任。倘不忘故交,當一往探,勿憚修阻。”許氏賀曰:“君正直為神,甚慰人心。但人神路隔,即不憚修阻,將複如何?”少年曰:“但往勿慮。”再三叮嚀而去。

隨著村雞的一聲聲啼叫,破曉的曙光劃破了夜空,將世界從沉睡中喚醒。許氏與六郎望著彼此,眼中滿是淚水,他們知道,這一別,或許便是永訣。盡管心中有千般不舍,萬般無奈,但命運的車輪無法阻擋,他們隻能灑涕而別,各自懷著沉重的心情踏上歸途。

次日,許氏早早地便來到了河邊,他的心情格外緊張,眼睛緊緊地盯著河麵,等待著那個被預言的時刻到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河邊的氣氛愈發凝重。終於,在陽光逐漸升高接近正午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婦人抱著嬰兒緩緩走來。那婦人麵容憔悴,腳步略顯蹣跚,似乎背負著生活的重重壓力。她來到河邊,小心翼翼地踏上渡河的石塊,然而,或許是因為身體的疲憊或是心中的憂慮,她的腳突然一滑,整個人便朝著河中墮去。慌亂之中,她將懷中的嬰兒拋上了岸,嬰兒頓時揚手擲足而啼,那哭聲在寂靜的河邊顯得格外刺耳。

婦人落入河中後,河水迅速淹沒了她的身體,她拚命地掙紮著,雙手在水麵上亂抓,試圖找到可以支撐的東西。她的身體在河中沉浮不定,屢屢瀕臨於危險的邊緣,河水不斷地灌入她的口鼻,讓她幾近窒息。就在許氏以為她即將溺亡之時,那婦人忽然用盡全身力氣,淋淋攀岸而出。她癱倒在岸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滿是驚恐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許氏站在一旁,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當婦人溺在水中時,他的心實不忍,本能地想要奔過去施救。他的雙腳已經不自覺地向前邁出了幾步,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此乃代六郎者。這個想法如同一道閃電,擊中了他,讓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內心陷入了極度的掙紮與痛苦之中。他眼睜睜地看著婦人在水中掙紮,心中充滿了愧疚與自責,但又無法違背與六郎之間的“約定”。

等到婦人自己爬出了水麵,許氏的心中五味雜陳。他一方麵為婦人的幸存感到慶幸,另一方麵又不禁懷疑六郎之言是否靈驗。他在河邊徘徊著,心中充滿了迷茫與困惑。

日暮時分,天邊被染成了一片火紅,許氏懷著複雜的心情仍來到舊處捕魚。正當他心不在焉地整理著漁具時,突然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他抬起頭,隻見少年六郎如往常一樣出現在他的麵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今又聚首,且不言別矣。”許氏又驚又喜,連忙問道其故。少年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女子已相代矣;仆憐其抱中兒,代弟一人遂殘二命,故舍之。更代不知何期。或吾兩人之緣未盡耶?”許氏聽聞,心中大為感動,他望著六郎,眼神中充滿了敬佩與讚歎,感歎道:“此仁人之心,可以通上帝矣。”

從那以後,許氏與六郎之間的情誼愈發深厚,他們依舊每日相聚於河邊,飲酒、捕魚、暢談,仿佛之前的離別與驚險從未發生過,二人的生活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與歡樂,仿佛命運的波瀾隻是一次短暫的考驗,而他們的友情在經曆了考驗之後變得堅不可摧。

平靜而歡樂的日子如流水般悄然逝去,數日後的一個傍晚,夕陽的餘暉將整個河麵染成了金黃色。少年六郎再次來到河邊,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凝重與不舍。許氏看到他的神情,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他下意識地以為六郎又有了新的代者,即將再次麵臨離別。

然而,六郎卻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非也。前一念惻隱,果達帝天。今授為招遠縣鄔鎮土地,來日赴任。倘不忘故交,當一往探,勿憚修阻。”許氏聽聞,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了驚喜與欣慰的笑容。他連忙向六郎祝賀道:“君正直為神,甚慰人心。但人神路隔,即不憚修阻,將複如何?”他的心中雖然為六郎感到高興,但也不禁擔憂起他們日後的相見。畢竟,人神殊途,這中間的距離仿佛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六郎似乎看穿了許氏的心思,他輕輕地拍了拍許氏的肩膀,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與自信,說道:“但往勿慮。”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許氏心中的擔憂稍稍減輕。六郎深知許氏的為人,他明白許氏一定會不遠千裏前來探望自己,而他也渴望著與許氏的重逢,哪怕是以神與人的身份。

隨後,六郎又將赴任後的一些事情詳細地告知了許氏,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與憧憬。他告訴許氏,成為土地神後,他將肩負起守護鄔鎮百姓的重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百姓們祈福消災,讓這片土地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許氏靜靜地聽著,他從六郎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光芒,那是對正義與責任的執著追求,他為自己有這樣一位摯友而感到無比驕傲。

夜漸深,六郎不得不與許氏告別。他再三叮嚀許氏一定要前來探望自己,而後一步三回頭地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許氏與六郎告別後,滿懷期待與堅定的信念回到家中。他一進門,便迫不及待地開始整備行裝,打算即刻東下前往招遠縣鄔鎮。他的眼中閃爍著興奮與急切的光芒,心中早已被與六郎重逢的喜悅所填滿。

其妻見他如此舉動,不禁啞然失笑,說道:“此去數百裏,即便真有那個地方,可他如今已為神,恐土偶不可以共語。你這一去,又能有何收獲?說不定隻是徒勞無功。”妻子的話雖有幾分道理,但許氏卻不以為然。在他心中,六郎並非普通的鬼神,他們之間的情誼早已超越了生死與身份的界限。他堅信,無論六郎身處何種境地,他們之間的那份真摯情感都不會改變。

於是,許氏不顧妻子的勸阻,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前往招遠的旅途。一路上,他風餐露宿,曆經艱辛。有時,他會在荒郊野外的破廟中過夜,聽著四周呼嘯的風聲,心中雖有幾分害怕,但一想到即將與六郎相見,便又充滿了勇氣。有時,他會遭遇惡劣的天氣,狂風暴雨傾盆而下,道路泥濘難行,但他始終沒有放棄,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目的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