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蛇人(1 / 3)

在東郡,有一位以耍蛇技藝行走江湖的奇人。他的麵容飽經風霜,歲月在那堅毅的輪廓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雙手因長期與蛇類接觸,布滿了獨特的紋路和細小的傷痕,卻也顯得格外靈活有力。他的目光深邃而敏銳,仿佛能洞察蛇兒們的每一絲情緒。

他所豢養的兩條馴蛇,皆是青色的精靈。那大青身形矯健,行動間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感;而二青則略顯靈動活潑,尤其是額頭那一點鮮豔的赤點,宛如一顆璀璨的朱砂痣,使其在眾多蛇類中顯得格外與眾不同。二青的靈馴程度更是令人稱奇,無論蛇人心中所想的是何種盤旋舞動的花樣,它都能心領神會,將那蜿蜒的身姿舞動得恰到好處,每一個動作都流暢自然,仿佛與蛇人之間有著一種無形的默契。

蛇人對二青的偏愛,在日常的點點滴滴中展露無遺。每一次喂食,他總會先將最鮮美的食物遞到二青麵前;每一次休憩,他也會將二青安置在最為舒適安全的位置。而大青,雖也溫順聽話,但在蛇人心中的地位,終究是比二青略遜一籌。時光悠悠,一年的光陰轉瞬即逝,大青卻在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中溘然長逝。蛇人望著大青漸漸失去生機的身體,心中滿是悲痛與不舍,那空洞的竹箱仿佛也在無聲地訴說著哀傷。他深知,自己的表演需要兩條蛇相互配合才能更加精彩,於是便盤算著尋得一條合適的蛇來填補大青離去後的空缺。

一個秋風蕭瑟的夜晚,蛇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寄宿於一座古舊的山寺之中。那山寺的牆壁爬滿了斑駁的青苔,寺內的燭火在微風中搖曳不定,透著一種孤寂與清冷。蛇人將裝著二青的竹箱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床邊,隨後便在那硬邦邦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當東方的天際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蛇人便在不安中驚醒。他的心中莫名地湧起一陣強烈的預感,促使他急忙起身,顫抖著雙手打開了竹箱。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如遭雷擊,竹箱內空空如也,二青早已不見蹤影。那一刻,他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二青!二青!你在哪裏?”他的呼喊聲在山寺的庭院中回蕩,帶著無盡的焦急與惶恐。他慌亂地在寺內的每一個角落搜尋,那破舊的佛堂、幽靜的回廊、荒蕪的後院,都留下了他慌亂的腳步和絕望的身影。他的額頭布滿了豆大的汗珠,眼神中滿是驚恐與茫然。

曾經,在那豐林茂草之處,他時常會將二青放歸自然,讓它盡情地舒展身軀,享受那片刻的自由。而每一次,二青總會在不久之後便歡快地回到他的身邊,那靈動的身影穿梭在草叢間,仿佛是大自然與他之間的信使。正是基於這份深厚的信任與依賴,他此刻依然懷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固執地坐在山寺的門口,雙眼緊緊地盯著遠方的道路和山林,期盼著那熟悉的身影能夠再次出現。

時間在煎熬中緩緩流逝,太陽漸漸升高,熾熱的陽光無情地灑在他的身上,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寒意。他的嘴唇因長時間的焦急呼喊而幹裂起皮,聲音也變得沙啞而微弱。但二青依舊毫無蹤跡,他的眼神逐漸從最初的期待轉為絕望,那沉重的失落感如同一座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最終,他拖著如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挪地離開了山寺,那落寞的背影在空曠的天地間顯得格外孤寂無助,仿佛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就在蛇人滿心悲戚,拖著沉重的步伐剛走出山寺門徑不過數步之遙時,忽然,一陣輕微卻異常熟悉的窸窣之聲從路邊那茂密的草叢中悠悠傳來。那聲音,仿若一道閃電直直地劈入他那充斥著絕望與哀傷的心底。他的身軀猛地一僵,雙腳如同被釘在了地上一般,動彈不得,唯有脖頸機械地扭轉,瞪大了雙眼,滿是驚愕與難以置信地朝著那聲音的源頭回望而去。

天呐!那蜿蜒遊動於草叢間,鱗片在晨曦微光中閃爍著青幽光澤的,可不正是他苦苦尋覓、以為就此失去的二青嗎?刹那間,蛇人隻覺一股狂喜如洶湧澎湃的潮水般瞬間將他整個人淹沒。那原本仿若死灰般沉寂的眼眸之中,瞬間爆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恰似在無盡黑暗中陡然點亮的星辰。他的嘴唇微微顫抖,喉嚨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半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不成調的字眼,那聲音因過度的激動而變得尖銳而沙啞:“二青……真的是你!”緊接著,他便如同一頭發狂的獵豹,猛地撲向二青所在之處。

他的雙手毫不猶豫地朝著二青伸去,那動作快若閃電,卻又在即將觸碰到二青的瞬間,猛地頓住,仿佛生怕這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一旦觸碰便會破碎消散。他的手指在空中微微顫抖,眼神中滿是小心翼翼與患得患失。直到指尖真切地感受到二青那冰冷而又熟悉的鱗片觸感,他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雙手緊緊地將二青攬入懷中,那力度之大,仿佛要將二青融入自己的身體,永不分離。此時的二青,在他的懷中溫順地蜷縮著,那靈動的蛇信輕輕吞吐,似在訴說著久別重逢的思念與眷戀。

待心情稍稍平複,蛇人這才留意到二青身後還跟著一條身形略顯稚嫩的小蛇。那小蛇畏畏縮縮地躲在二青身後,隻探出半個小巧的腦袋,一雙綠豆般大小的眼睛裏滿是驚恐與不安,身體更是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蛇人緩緩蹲下身子,目光溫柔地撫摸著二青的身軀,輕聲問道:“我以為你走了,這小蛇是你帶來的夥伴嗎?”言罷,他趕忙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食物,小心翼翼地遞到二青與小蛇麵前。

那小蛇見有食物靠近,先是本能地往後一縮,整個身體緊緊地貼著地麵,腦袋深埋在草叢之中,隻露出一截顫抖的尾巴。二青見此情形,緩緩地遊弋到小蛇身旁,用自己的頭部輕輕觸碰小蛇的身體,似在給予它安慰與鼓勵。隨後,二青優雅地張開蛇口,輕輕銜起一塊食物,緩緩地將其遞到小蛇嘴邊,那模樣,恰似一位彬彬有禮的主人在熱情地招待著遠道而來的賓客。小蛇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試探性地輕啄了一口食物,見無危險,這才開始慢慢進食。蛇人見小蛇開始吃了,便又遞上一塊食物,小蛇這次不再害怕,順利地接了過來。看著兩條蛇和諧相處的模樣,蛇人心中滿是欣慰,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待它們吃飽後,二青帶著小蛇一同緩緩地爬進了竹箱,那竹箱仿佛是它們溫暖的港灣,給予它們安全與庇護。

蛇人懷著無比激動與慶幸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挑起竹箱,帶著二青與小蛇緩緩離去。一路上,他的腳步輕快而又穩健,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他深知,二青的回歸是上天賜予他的珍貴禮物,而這條小蛇,或許也將成為他耍蛇生涯中的又一得力助手。

回到家中,蛇人稍作休息,便迫不及待地開始訓練小蛇。他將小蛇從竹箱中輕輕取出,放置在空曠的庭院之中。那庭院的地麵由平整的青石鋪就而成,四周環繞著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為這小小的訓練場地增添了幾分寧靜與祥和。蛇人手持一根細長的木棍,木棍的頂端係著一塊鮮豔的紅布,他輕輕晃動木棍,那紅布便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仿若靈動的火焰在跳躍。

小蛇初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四處逃竄,它的身體在地麵上快速地扭動,試圖尋找一個安全的角落躲起來。蛇人見狀,並不氣餒,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耐心與堅定。他放緩了晃動木棍的速度,口中發出輕柔的呼喚聲,試圖安撫小蛇的情緒。漸漸地,小蛇似乎感受到了蛇人的善意,它的逃竄速度逐漸減慢,最終停了下來,抬起小小的腦袋,用那雙充滿好奇與警惕的眼睛望著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