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來到了那間簡陋小屋前。小屋看上去毫不起眼,屋頂的茅草有些稀疏,牆壁是用泥磚堆砌而成,透著一股質樸與寒酸。屋門緊閉,透著一股神秘而又壓抑的氣息,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阻止著外人的進入。於公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抬起手,卻在即將敲門的瞬間猶豫了一下,那隻手在空中微微顫抖,不知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答案。
就在他猶豫之際,門“吱呀”一聲開了,仿佛是命運的召喚。於公剛踏入屋內,還未來得及開口,一股奇異的香味撲麵而來,混合著淡淡的草藥味和某種不知名的香料味,讓他的鼻腔有些不適。屋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縷微弱的光線從狹小的窗戶縫隙中透進來,勉強照亮了周圍的一切。牆壁上掛著一些奇怪的畫像和符號,於公看不懂其中的含義,隻覺得它們散發著一種神秘的氣息。屋子中央擺放著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子上堆滿了各種龜甲、蓍草等占卜用具,雜亂無章卻又似乎有著某種秩序。
卜者正坐在桌子後麵,他看上去年紀頗大,頭發花白而稀疏,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仿佛是歲月刻下的一道道溝壑。他的眼睛深邃而有神,猶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難以捉摸。他身著一件黑色的長袍,長袍上繡著一些金色的絲線,組成了一些神秘的圖案,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於公剛踏入屋內,還未及開口,卜者已先發話:“君莫欲問仆病乎?”那聲音低沉沙啞,卻又仿佛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在這寂靜的屋內回蕩。公駭應之,心中暗自詫異,此卜者竟似有未卜先知之能。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卜者,嘴巴微微張開,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一時語塞。
卜者繼而說道:“病者無害,君可危。”公大驚失色,自己本是為仆人問卜,怎料竟牽扯到自身安危。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毫無血色,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聽錯了一般,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想要確認卜者的話。“先生,您……您這話是何意?為何我會有危險?”於公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疑惑。
在震驚之餘,於公遂自卜。卜者神情嚴肅,他微微坐直了身子,雙手緩緩地拿起桌上的龜甲和蓍草,那動作熟練而又莊重,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他口中念念有詞,聲音低沉而模糊,於公聽不清他在念叨些什麼,隻覺得那聲音仿佛有一種神秘的魔力,讓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卜者雙手熟練地擺弄著卦象,龜甲在他手中不停地翻動,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蓍草在他的指尖穿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俄而,卜者愕然曰:“君三日當死!”公驚詫良久,隻覺一陣寒意從脊梁骨升起。他的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雙手下意識地扶住了桌子,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卜者見於公那瞬間驚得慘白如紙隨後又轉為凝重思索的震驚模樣,卻依舊神色從容,不慌不忙地說道:“鄙人有小術,報我十金,當代禳之。”他的語調平穩,仿佛在訴說一件稀鬆平常之事,可那隱藏在眼底的一絲狡黠與期待卻未能逃過於公的眼睛。公自念生死已定,豈是輕易就能被他人言語所左右?他心中暗自思忖,這所謂的占卜之術,真能解命運的無常與莫測?於公本就是個堅毅之人,自幼在風雨中曆練,在困境中成長,那骨子裏的倔強與果敢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從未熄滅。且他深受儒家經世致用思想的熏陶,深知命運應掌握在自己手中,是靠自身的努力、品德與智慧去塑造,而非靠金錢賄賂神靈便可改變。在他看來,這卜者不過是危言聳聽,借著人們對未知的恐懼與對生存的渴望,巧言令色借機斂財罷了。
於是,於公不應而起,那身姿挺拔如鬆,沒有絲毫的猶豫與遲疑,欲離此地。他的腳步堅定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對命運的挑戰之上,發出清脆而決絕的聲響,在這寂靜而神秘的小屋內回蕩。卜者見煮熟的鴨子要飛,那原本鎮定自若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亂與急切,急呼:“惜此小費,勿悔!勿悔!”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帶著些許惱怒與不甘,試圖最後一次挽留於公,挽回這即將失去的一筆財富。
同行的友人皆為公懼,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擔憂與驚恐。這些友人深知於公此去殿試意義重大,那是他多年來的夢想與追求,是他改變家族命運、實現治國安邦抱負的關鍵一步。若真因為這莫名的占卜之言而遭遇性命之憂,實在是令人惋惜,仿若一顆璀璨的星辰還未升起就將隕落。眾人紛紛圍攏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勸於公罄橐以哀之。有的友人言辭懇切,眼中滿是焦慮:“公,此乃生死之事,不可掉以輕心啊。雖十金非小數目,然與性命相較,又何足掛齒?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也不可輕易放棄。”有的則拉著於公的衣袖,苦苦哀求:“公,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莫要因一時意氣,而斷送了大好前程與性命。”他們的聲音在屋內交織成一片嘈雜,然而於公卻仿若置身事外,那堅定的信念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不為外界的言語所撼動。
然而,公決然不聽,他輕輕拂去友人拉著衣袖的手,目光堅定而深邃,昂首而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無畏與坦然,仿佛在告訴這世間的一切,無論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他人的蠱惑,他都不會屈服。轉瞬即至三日,這三日裏,於公雖表麵平靜,仿若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波瀾不驚,然內心亦有波瀾起伏,恰似湖底暗流湧動。他於旅舍之中,時而靜坐於窗前,目光深邃地凝視著遠方,思緒如潮水般翻湧,時而誦讀詩書,那朗朗書聲在屋內回蕩,試圖以平常心對待那卜者的驚人預言。每一頁書卷在他指尖翻過,都似在與命運無聲地抗爭,他以知識的力量來安撫內心的不安與躁動。至第三日,於公端坐旅舍,心境愈發平和,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決意以坦然之態覘之。
這一日,從晨曦微露,那第一縷陽光如金色的絲線,輕柔地穿過窗戶的縫隙,灑在於公的臉上,直至日落西山,晚霞如血般染紅了半邊天,皆安然無恙。於公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慮,仿若一層淡淡的薄霧,籠罩在他的心間。他暗自思忖,難道那卜者果真是信口胡謅,危言聳聽?然警惕之心未曾稍減,猶如高懸頭頂的利劍,時刻準備出鞘。他深知,在這命運的漩渦之中,任何一絲疏忽都可能萬劫不複。
至夜,公闔戶挑燈,隨著那“吱呀”一聲門響,於公將外界的喧囂與紛擾隔絕於門外。屋內昏黃的燈光搖曳,似是在黑暗中掙紮的微弱生命,映照著他堅毅的麵容。他倚劍危坐,那柄長劍在燈光下閃爍著寒光,似在訴說著即將到來的激戰。劍刃如秋水般澄澈,冰冷的金屬質感仿佛能凍結周圍的空氣,劍柄上的紋路貼合著於公的手掌,仿佛是為他量身定製的武器,給予他力量與勇氣。
時光緩緩流逝,一漏向盡,仍無死法。公稍感困乏,多日的緊張與疲憊漸漸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意欲就枕休息。那沉重的眼皮似有千斤之重,不斷地向下耷拉,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放鬆。然命運的波瀾恰在此時湧起,忽聞窗隙窣窣有聲,那聲音細微卻透著一股陰森之氣,仿若暗夜中惡魔的低語,讓人毛骨悚然。於公瞬間警覺,仿若被電擊一般,猛地睜開雙眼,全身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急視之,隻見一小人荷戈而入,及地則高如人。此小人模樣怪異,身著黑色短衣,那黑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麵部猙獰,扭曲的五官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雙眼透著凶光,恰似兩團燃燒的綠色火焰,讓人不寒而栗。
公捉劍而起,動作敏捷如獵豹,毫不畏懼,急擊之。他揮舞著長劍,劍風呼嘯而過,似能撕裂空氣,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著小人斬去。然小人飄忽,身形如電,劍未中。於公心中一凜,知此敵非尋常,遂凝神靜氣,調整呼吸,試圖讓自己狂跳的心平靜下來。他的眼神愈發堅定,緊緊盯著小人的一舉一動,雙腳微微分開,紮穩馬步,準備再次出擊。須臾,小人見一擊未中,竟遽小,複尋窗隙,欲遁去。公豈會容它逃脫,疾斫之,劍風呼嘯而過,那小人應手而倒。公燭之,乃紙人,已腰斷矣。公不敢懈怠,深知此乃危險之兆,複坐待之,屋內的氣氛愈發凝重,唯有那跳動的燭火與於公沉穩的呼吸聲相互交織。他的目光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四周,身體如同一尊雕像,紋絲不動,唯有那握劍的手微微顫抖,顯示出他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逾時,正當於公全神貫注注視著窗隙之時,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靜謐得讓人窒息。突然,一物穿窗而入,帶起一陣陰森的涼風,吹得屋內的燭光劇烈搖曳,光影在牆壁上瘋狂舞動,似是群魔亂舞。此物怪獰如鬼,身形龐大,如同一座小山丘般矗立在屋內,周身散發著一股腐臭之氣,那氣味濃烈刺鼻,仿若無數腐爛的屍體堆積在一起,令人作嘔。
才及地,公便毫不猶豫地急擊之,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瞬間欺身而上。手中長劍裹挾著風聲,帶著千鈞之力,向著那鬼物狠狠斬落。劍落之處,那鬼物斷而為兩,然而令人詫異的是,斷口之處皆蠕動,似有生命一般。那扭曲的斷口處,仿佛有無數條黑色的小蛇在翻滾扭動,隱隱傳來陣陣詭異的聲響,像是痛苦的嘶吼,又像是邪惡的低語。公恐其複起,又連擊之,劍劍皆中,每一劍刺出都帶著他的決然與憤怒。但劍刺在那鬼物身上,其聲不軟,每一劍刺去,都似擊中堅硬之物,震得於公手臂發麻。那股反震之力沿著劍身傳至手臂,再蔓延至全身,於公的虎口隱隱作痛,手臂肌肉也微微顫抖,但他的眼神卻沒有絲毫退縮。
公稍作喘息,額頭上已布滿細密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濺起微小的塵埃。他強忍著手臂的酸痛,審視之,則土偶,片片已碎。這些土偶碎片散落一地,形狀各異,有的似人之手,那手指修長卻扭曲變形,關節處粗糙不平,仿佛能輕易地掐住人的咽喉;有的似鬼之麵,五官猙獰恐怖,深陷的眼窩中似有幽光閃爍,咧開的大嘴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咆哮,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詭異。公移坐窗下,目注隙中,心中警惕更甚,知此劫尚未過去。他的眉頭緊皺,眼神中透露出凝重與憂慮,心中暗自思忖,這卜者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操控如此怪異之物來加害於他。是有深仇大恨,還是僅僅為了錢財而不擇手段?於公深知,自己如今陷入了一場極為險惡的困境,而這背後的陰謀與危險,恐怕遠超他的想象。於公緊了緊手中長劍,那劍柄上已微微沁出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