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耿去病(3 / 3)

時光流轉,又逢清明時節。這一日,去病依照習俗前往墓地祭掃。歸來途中,行至一處荒僻之地,忽然聽到一陣犬吠聲與驚叫聲。去病心中一驚,急忙循聲望去,隻見二小狐正被一群惡犬逼逐。那二狐毛色鮮亮,身姿靈活,但此刻卻被嚇得狼狽不堪。其中一隻較為機靈,瞅準機會,投荒竄入了茂密的樹林之中,瞬間消失不見;而另一隻則在慌亂中跑到了道路之上,它四處張望,眼中滿是驚恐。恰逢此時,它望見了去病,竟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對著去病依依哀啼,耳朵耷拉著,腦袋不停地上下擺動,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似在乞求他的援助。

去病本就心地善良,見此情景,心中頓生憐憫之情。他毫不猶豫地快步上前,輕輕啟開裳衿,彎腰將那小狐提抱起來,轉身快步向家中走去。一路上,小狐在他懷中瑟瑟發抖,去病則輕聲安撫。回到家中,他閉門進入臥室,小心翼翼地將小狐放置在床上。就在他轉身欲取些食物與水來招待小狐時,奇異之事發生了。隻見床上的小狐光芒一閃,瞬間化作了青鳳的模樣。

去病猛地轉身,一眼便看到了日思夜想的青鳳,頓時大喜過望。他急忙上前,眼中滿是關切與驚喜,拉著青鳳的手,不住地慰問:“卿為何會遭此大難?可曾受傷?”青鳳微微搖頭,輕聲說道:“適與婢子戲,遘此大厄。脫非郎君,必葬犬腹。望無以非類見憎。”去病連忙說道:“日切懷思,係於魂夢。見卿如得異寶,何憎之雲!”青鳳微微抬起頭,目光中帶著一絲感慨與慶幸:“此天數也,不因顛覆,何得相從?然幸矣,婢子必言妾已死,可與君堅永約耳。”去病聽聞此言,心中歡喜不已,他趕忙為青鳳安排了另一處住所,悉心照料,二人終於得以重聚。

歲月悠悠,光陰似箭,轉眼間,兩年有餘的時光悄然流逝。這一夜,耿去病如往常一樣,正在書房中秉燭夜讀。周圍一片寂靜,唯有那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去病心中一動,抬眼望去,隻見孝兒神色匆匆地走了進來。

去病見狀,微微一怔,趕忙放下手中書卷,站起身來,滿臉驚訝地問道:“孝兒,你為何深夜來此?所為何事?”孝兒尚未言語,已是伏地愴然,淚水奪眶而出,聲音顫抖地說道:“家君有橫難,非君莫救。將自詣懇,恐不見納,故以某來。”去病心中一驚,急忙上前攙扶起孝兒,追問道:“究竟何事?你且細細道來。”孝兒緩緩起身,擦了擦眼淚,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說道:“公子識莫三郎否?”去病微微點頭,說道:“此吾年家子也。”孝兒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明日將過,倘攜有獵狐,望君留之也。”

去病一聽,頓時想起了昔日在老宅中與青鳳的種種經曆,尤其是那樓下之羞,始終如一根刺般紮在他的心頭,耿耿在念。他微微皺眉,麵露猶豫之色,說道:“樓下之羞,我從未忘懷,他事不敢預聞。必欲仆效綿薄,非青鳳來不可!”孝兒聞聽此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零涕說道:“鳳妹已野死三年矣。”去病心中一痛,以為孝兒故意欺騙於他,不禁拂衣而起,怒道:“既爾,則恨滋深耳!”言罷,他轉身拿起書卷,執卷高吟,故意不再看孝兒一眼,以表心中的不滿與憤怒。

孝兒見去病如此決絕,心中悲痛萬分,他緩緩站起身來,哭得失聲,雙手掩麵,轉身踉蹌而去。去病望著孝兒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他雖對孝兒所言半信半疑,但內心深處卻又隱隱擔憂。待孝兒走後,他放下書卷,沉思片刻,決定前往青鳳的住所,將此事告知於她。

耿去病懷著滿心的疑惑與不安,匆匆來到青鳳的住所。一進門,便將孝兒前來求救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於她。青鳳聽聞,頓時花容失色,眼中滿是驚恐與擔憂,急忙問道:“果救之否?”去病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心中微微一軟,緩緩說道:“救則救之。適不之諾者,亦聊以報前橫耳。”青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輕聲說道:“妾少孤,依叔成立。昔雖獲罪,乃家範應爾。”去病微微點頭,心中雖明白其中的緣由,但仍忍不住說道:“誠然,但使人不能無介介耳。卿果死,定不相援。”青鳳見他這般模樣,不禁輕輕笑了起來,嗔怪道:“忍哉!”那笑容如春日暖陽,瞬間驅散了去病心中的些許陰霾。

次日清晨,陽光灑在耿家老宅的庭院中,泛起一片金黃。去病早早便起身,在門口等候著莫三郎的到來。不多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與喧鬧聲,隻見莫三郎身著華麗服飾,鏤膺虎韔,身後跟著一群威風凜凜的仆從,甚是顯赫。去病趕忙迎上前去,二人寒暄一番後,便一同走進老宅。

進入庭院,隻見地上擺滿了莫三郎此次狩獵所得的各種獵物,其中有一隻黑狐,毛色鮮亮,但此刻卻奄奄一息,血殷毛革。去病見狀,心中一動,他走上前去,輕輕撫摸著黑狐,發覺其皮肉猶溫。當下,去病心生一計,便托辭自己的裘衣破舊,希望能向莫三郎乞得這隻黑狐,用來綴補。莫三郎本就豪爽,又與去病有交情,當下慨然解贈。

去病如獲至寶,急忙將黑狐抱入內室,交付給青鳳。青鳳接過黑狐,眼中滿是憐惜,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抱在懷中,輕聲安撫。此後的三日裏,青鳳日夜守在黑狐身邊,悉心照料。終於,在第三天的午後,奇跡發生了。隻見那黑狐在青鳳的懷中緩緩蘇醒過來,一陣光芒閃過,展轉複化為叟。

叟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青鳳那美麗而熟悉的麵容,一時間,他竟有些恍惚,疑非人間。青鳳見叔父醒來,趕忙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一曆言。叟聽後,心中感慨萬千,他緩緩下拜,慚謝前愆,自責道:“都怪我當初的固執與偏見,險些釀成大錯。”隨後,他又喜顧青鳳,欣慰地說道:“我固謂汝不死,今果然矣。

青鳳看著叔父,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轉身看向去病,眼中滿是深情與感激,輕聲說道:“君如念妾,還祈以樓宅相假,使妾得以申返哺之私。”去病毫不猶豫地諾之。叟見去病如此大度,心中更是羞愧不已,他赧然謝別而去。

入夜,老宅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與車馬聲。耿去病早已在門口等候,隻見叟帶著全家老小,緩緩走進老宅。一時間,老宅內燈火通明,眾人忙碌地搬運著行李物品。從此,兩家人如家人父子般相處,往昔的猜忌與恩怨,皆在這溫馨的氛圍中煙消雲散。

此後的日子裏,耿去病依舊喜愛齋居讀書,修身養性。而孝兒時常前來,與他共談宴,二人或探討詩詞文章,或分享世間奇聞軼事,相處甚歡。隨著時間的推移,去病的嫡出子漸漸長大,去病見孝兒才學出眾,又品德高尚,遂決定讓孝兒擔任兒子的師傅。

孝兒果然不負所望,他對待教學認真負責,對待孩子循循善誘,以自身的言行舉止為孩子樹立榜樣,堪稱師範。在孝兒的教導下,去病的兒子日益聰慧懂事。宅中之人,無論長幼,皆相處和睦,互敬互愛。耿家老宅,在經曆了一番風雨波折後,終於重煥生機。庭院中的花草樹木,在眾人的悉心照料下,愈發繁茂;屋內的陳設布置,也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變得溫馨而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