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耿去病(2 / 3)

孝兒會意,起身快步走入幃中。一時間,屋內靜謐無聲,唯有燭火跳動的聲音。去病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幃帳之處。少頃,便見媼挽著青鳳的手,緩緩自內室走出。

去病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不禁細細審視。隻見那青鳳身姿婀娜,如弱柳扶風,每一步都似踏在他的心尖上。她麵若桃花,眉眼含情,雙眸恰似一泓秋水,波光流轉間,慧黠盡現,實乃人間絕色。

叟見二人出來,伸手介紹道:“此為老荊。”又慈愛地看向青鳳,“此青鳳,鄙人之猶女也。頗慧,所聞見輒記不忘,故喚令聽之。”

去病忙起身行禮,而後眾人重新落座。去病繼續飲酒,然而心思卻全在青鳳身上。他的目光不時偷偷瞻顧女郎,那眼神中滿是傾慕與眷戀,停睇不轉。

青鳳似有所覺,微微垂首,一抹紅暈悄然爬上臉頰,恰似天邊的雲霞,嬌羞動人。去病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一動,竟下意識地隱躡其蓮鉤。青鳳察覺,心中一驚,急斂足,微微抬眸看向去病。卻見他眼中並無惡意,隻有那熾熱的愛意與沉醉的癡迷,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異樣,然亦無慍怒之色。

去病此時已神誌飛揚,不能自已。望著青鳳那嬌羞的麵容,他隻覺心中愛意如潮水般洶湧,難以抑製。終於,他拍案歎曰:“得婦如此,南麵王不易也!”這一聲高呼,打破了屋內微妙的平衡。

媼見去病漸醉益狂,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她輕輕拉了拉青鳳的衣袖,與女俱去。

去病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失望。那剛剛還如在雲端的欣喜與陶醉,瞬間如泡沫般破碎。他呆坐片刻,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起身辭叟而出。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深沉,冷風拂麵,去病卻渾然不覺。他的腦海中全是青鳳的音容笑貌,那弱態生嬌的身姿,秋波流慧的眼眸,如同烙印般深深印刻在他的心中。

夜幕再次籠罩耿家老宅,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將其緊緊裹住。耿去病懷著滿心的期待與熾熱的愛意,悄然潛入老宅之中。踏入門檻的瞬間,一股熟悉的蘭麝芬芳撲鼻而來,那香氣幽微而迷人,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心間,令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緩緩踱步於各個房間,目光在每一處角落搜尋,希望能瞥見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身影——青鳳。然而,整個老宅寂靜無聲,唯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回廊裏回響,沒有一絲人氣,沒有一聲輕咳,仿佛這隻是一座被時間遺忘的空宅。

失望而歸的去病與妻子商議,他言辭懇切,眼中滿是對青鳳的眷戀:“老宅之中,似有某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我,尤其是那青鳳姑娘,我定要再見她一麵。若能舉家遷居於此,或許能得償所願。”妻子卻麵露難色,連連搖頭,對他這近乎癡迷的想法表示堅決反對:“那老宅陰森恐怖,怪異之事頻發,如何能讓全家置身於險境之中?”去病見妻子態度堅決,無奈之下,隻得決定獨自前往。

此後,去病每日皆會來到老宅,在樓下尋一處靜謐之地讀書。夜晚來臨,四周靜謐得可怕,隻有他麵前的燭火閃爍不定,光影在牆壁上搖曳舞動。正當他沉浸於書卷之中時,一陣陰寒的氣息悄然襲來。去病抬眼望去,隻見一鬼披發而入,那鬼麵容猙獰,麵黑如漆,一雙血目張目瞪視著他,仿佛要將他吞噬。然而,去病毫無懼色,他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無畏的笑容,竟從容地拈起手指,研墨自塗,瞬間將自己的麵容也抹黑,隨後與鬼灼灼然對視。那鬼未曾料到去病如此膽大,心中不禁有些發虛,在與去病對視片刻後,終是慚然而去。

次日夜晚,更深露重,去病讀書至倦,滅燭欲寢。就在他剛要合眼之際,忽然聽到樓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開鎖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緊接著,“閛”的一聲悶響,門扉被緩緩推開。去病心中一動,急忙起身,輕手輕腳地靠近窺探。隻見燭光搖曳中,那扇門扉半開,俄而,一陣細碎的履聲傳來,青鳳的身影漸漸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她手持燭台,麵容在燭光映照下愈發嬌豔動人。

青鳳剛踏出房門,驟見去病,頓時花容失色,駭而卻退,慌亂之中,她迅速伸手闔上雙扉。去病見狀,心急如焚,生怕錯失這難得的機會,當下長跪於地,聲音顫抖而深情地說道:“小生不避險惡,實以卿故。幸無他人,得一握手為笑,死不憾耳。”青鳳在門後沉默良久,輕聲回應道:“惓惓深情,妾豈不知?但吾叔閨訓嚴謹,不敢奉命。”去病聽她如此說,心中更加憐惜,愈發堅定了要見她一麵的決心,於是苦苦哀求:“亦不敢望肌膚之親,但一見顏色足矣。”青鳳似被他的真誠所打動,猶豫片刻後,似有應允之意。隻聽門閂輕響,她啟關而出,緩緩走向去病,伸出手輕輕捉其臂而曳之。

去病狂喜不已,仿佛置身於夢境之中,他小心翼翼地牽著青鳳的手,相將入樓下,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與喜悅,將青鳳擁入懷中,輕輕置於膝上。青鳳微微垂首,麵若桃花,輕聲說道:“幸有夙分,過此一夕,即相思無益矣。”去病心中一緊,急忙問道:“何故?”青鳳輕歎一聲,娓娓道來:“阿叔畏君狂,故化厲鬼以相嚇,而君不動也。今已卜居他所,一家皆移什物赴新居,而妾留守,明日即發矣。”言罷,她便欲起身離去,神色慌張地說道:“恐叔歸。”

去病如何舍得她就此離去,他緊緊拉住青鳳的手臂,強止之,眼神中滿是渴望與不舍,一心想要與她多些相處的時光,哪怕隻是片刻的歡愉。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方持論間,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青鳳臉色驟變,驚恐萬分,她知道,定是叔父回來了。

眨眼間,叟推門而入,見此情景,頓時怒目圓睜,臉色鐵青。青鳳羞懼無以自容,她急忙挽手依床,手指下意識地拈著衣帶,雙唇緊閉,不敢言語。叟見青鳳這般模樣,更是怒不可遏,大聲嗬斥道:“賤輩辱我門戶!不速去,鞭撻且從其後!”青鳳聞言,不敢有絲毫違抗,隻得低頭急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叟怒視去病一眼,也轉身快步走出房間。

去病滿心愧疚與擔憂,他尾隨著叟與青鳳,躲在暗處傾聽。隻聽到叟的怒罵聲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下,訶詬萬端,每一句話都如利箭般刺痛著去病的心。而在那一片責罵聲中,隱隱傳來青鳳嚶嚶啜泣的聲音,那哭聲如泣如訴,飽含著委屈與無奈。去病心意如割,痛苦萬分,他再也無法忍受,大聲喊道:“罪在小生,與青鳳何與!倘宥青鳳,刀鋸鈇鉞,願身受之!”然而,回應他的隻有無盡的沉默。良久,四周終於歸於寂靜,去病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住處。自此之後,老宅內再也沒有了任何聲息,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耿去病的叔父偶然聽聞了老宅所發生的一係列奇異之事,好奇心頓起,又兼那老宅本就承載著耿家昔日的輝煌與底蘊,雖已荒廢卻仍有其獨特的魅力。叔父心想,這其中定有不為人知的奧秘,或許是一段奇緣,亦或是家族命運的某種轉機。於是,他對去病說道:“侄兒啊,那老宅之事甚是奇特,我有意將其買下,遷居其中,也不計較價值幾何。”去病聽聞,心中大喜過望,那老宅於他而言,本就有著特殊的意義,尤其是與青鳳的邂逅,更讓他對老宅念念不忘。如今叔父有此想法,正合他意。

在一番籌備之後,去病便攜家口遷入了老宅。初入老宅,隻見庭院中雜草叢生,牆壁上爬滿了斑駁的青苔,雖顯破敗,但在去病眼中卻別有一番風味。他親自指揮家人打掃整理,不多時,老宅便漸漸恢複了些許生氣。居於此地,逾年時光轉瞬即逝,去病在此生活得甚覺適意。每日清晨,他於庭院中踱步讀書,感受著那古老建築所散發出來的曆史氣息;夜晚,則於書房中秉燭夜談,與家人共享天倫之樂。然而,在他內心深處,卻從未有一刻忘記過青鳳。那女子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始終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他的心間,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