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原耿氏家族那曾經輝煌而如今卻已漸趨衰敗的深宅大院裏,耿去病,這位生性狂放不羈且膽氣過人的從子,正過著他那隨性灑脫的日子。耿去病平日裏對世間諸般奇聞軼事便抱有濃厚的興趣,又兼聽聞自家老宅近來頻繁發生怪異之事,更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他特意囑咐留守老宅的老翁,一旦有任何異常的所見所聞,務必即刻前來向他通報。
那是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老宅的上空仿佛被一層神秘的薄紗所籠罩。老翁獨自在宅中值守,正於那昏暗的角落裏打盹兒,忽然,一陣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傳入他的耳中。老翁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抬眼望向那遠處的主樓,隻見樓上的燈光閃爍明滅,似有什麼人在其中活動。老翁不敢有絲毫怠慢,趕忙起身,匆匆穿過那雜草叢生的庭院,向著耿去病的居所奔去。
耿去病此時尚未就寢,正於書房中秉燭夜讀,手中捧著一本古籍,看得津津有味。聽聞老翁那急促的敲門聲和慌亂的呼喊聲,他趕忙放下書卷,起身開門。老翁氣喘籲籲地將所見情形一五一十地告知於他,眼中滿是驚恐與不安。去病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那原本就熾熱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成熊熊烈火。他當即決定要親自前往老宅一探究竟,老翁見狀,急忙勸阻,言說那老宅之中陰森恐怖,恐有不祥之物,去了定會遭遇危險。然而,耿去病豈是那等膽小怕事之人,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老翁的肩膀,說道:“老人家不必擔憂,我耿去病向來不信鬼神之說,此去定要揭開這怪異之事的真相。”言罷,便大步流星地向著老宅走去。
這老宅的路徑,耿去病自幼便在其間玩耍嬉戲,可謂是熟稔於心。盡管如今已荒廢許久,道路被蒿蓬雜草所遮蔽,但他仍能憑借著記憶,撥開那層層阻礙,一路曲折前行。不多時,他便來到了主樓之下。望著那高大而略顯陰森的建築,去病心中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他深吸一口氣,抬腿邁進了樓內。
初登樓時,四周一片寂靜,並無任何異樣之處。去病手持燭火,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那搖曳的燭光在牆壁上投射出斑駁的光影,使得周圍的氛圍愈發顯得神秘莫測。他穿過一條條走廊,經過一間間空蕩蕩的房間,就在他開始懷疑是否是老翁看錯了的時候,一陣細微的人語切切之聲傳入他的耳中。去病心中一動,趕忙放輕腳步,順著聲音的方向尋去。
終於,他來到了一間房門半掩的屋子前。去病悄然靠近,側身從門縫中向內窺視。隻見屋內巨燭高燒,那明亮的燭光將整個房間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屋內,一位頭戴儒冠的老者正端坐在南麵的主位之上,麵容莊重而威嚴。與之相對而坐的是一位中年婦人,看上去約摸四十餘歲,麵容慈祥,舉止優雅。東向坐著一位少年,年紀大約二十上下,生得眉清目秀,氣宇軒昂。而在右側,則是一位年方及笄的妙齡女郎,隻見她身著一襲淡雅的羅裙,身姿婀娜,麵容絕美,雙眸猶如秋水般清澈動人,仿佛世間所有的靈秀之氣都彙聚於她一人之身。屋子中央的桌案之上,擺滿了美酒佳肴,眾人圍坐在一起,正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耿去病本就是個隨性而為的人,見此情景,他也顧不得許多,當下猛地推開門,大笑著高呼道:“有不速之客一人來!”這突如其來的喊聲打破了屋內的和諧氛圍,眾人頓時驚惶失措,紛紛起身奔竄,尋找地方藏匿起來。唯有那老者,畢竟年事已高,且頗有幾分鎮定之色,他詫異地望向門口,大聲問道:“誰何入人閨闥?”去病見狀,不慌不忙地走進屋內,微微拱手行禮,說道:“此我家也,君占之。旨酒自飲,不邀主人,毋乃太吝?”老者聽聞此言,不禁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位不速之客。隻見耿去病身材挺拔,麵容英俊,雖衣著略顯隨意,卻難掩那一身的英氣與豪邁。他目光堅定而自信,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羈與灑脫。老者審視良久,緩緩開口道:“非主人也。”去病哈哈一笑,朗聲道:“我狂生耿去病,主人之從子耳。”老者一聽,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敬意,趕忙起身,肅然說道:“久仰山鬥!”言罷,老者恭敬地揖請去病入內就座,隨後便欲招呼家人更換酒饌,重新設宴款待。去病見狀,連忙擺手製止,說道:“不必如此麻煩,些許酒食,足矣。”老者見他如此豪爽,心中更是讚賞有加,於是親自拿起酒壺,為去病斟滿一杯美酒,敬道:“公子,請。”
去病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而後抹了抹嘴角,說道:“吾輩通家,座客無庸見避,還祈招飲。”老者微微點頭,轉身向著門外高呼一聲:“孝兒!”俄頃,隻見那少年自外快步走入屋內。老者微笑著介紹道:“此豚兒也。”孝兒上前向去病拱手行禮,隨後便在一旁坐下。眾人圍坐在一起,開始略微敘起門閥家世。老者率先開口說道:“義君姓胡。”去病聽聞,心中暗自思索,這胡姓家族,似乎並非本地的名門望族,卻不知為何會出現在自家的老宅之中。然而,他並未將心中的疑惑表露出來,而是哈哈一笑,岔開話題,與眾人暢談起天下大事、古今奇聞。
耿去病性本豪爽,且博學多才,談論間自是意氣風發,言辭滔滔不絕。他引經據典,將那曆史典故、文學佳作信手拈來,說得繪聲繪色,眾人皆聽得入神。而那孝兒亦是個倜儻不凡之人,他才思敏捷,對去病所提及的話題皆能應對自如,且不時發表自己的獨特見解,言語間頗有幾分見地。兩人你來我往,相談甚歡,彼此之間竟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不知不覺間,酒過數巡,眾人的興致愈發高漲。去病見孝兒聰慧過人,心中甚是喜愛,又得知他年紀比自己小兩歲,於是便以弟相稱,孝兒亦欣然應允。
在這歡聲笑語之中,時間悄然流逝。耿去病與眾人暢聊許久,直至夜深,才意猶未盡地起身告辭。臨行前,他回首望向屋內,目光在那妙齡女郎青鳳身上微微停留。隻見青鳳正微微低頭,似在躲避他的目光,那嬌羞的模樣,在燭光的映照下,更顯動人。去病心中一動,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悄然滋生。然而,他並未過多停留,轉身大步離去。
回到家中,耿去病躺在床上,腦海中卻始終浮現著老宅中的那一幕場景,尤其是那青鳳的絕世容顏,更是令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他知道,自己的心中,已然被這個女子深深占據。
室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晃蕩,為這原本神秘的氛圍更添幾分幽深感。叟撚須而坐,目光帶著一絲期待與好奇,看向耿去病,緩緩開口問道:“聞君祖纂《塗山外傳》,知之乎?”去病微微一怔,隨即揚眉笑道:“知之。”那聲音中透著幾分自信與豪邁。
叟聞之,精神為之一振,挺直了腰杆,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自豪:“我塗山氏之苗裔也。唐以後,譜係猶能憶之;五代而上無傳焉。幸公子一垂教也。”言罷,微微拱手,以示敬意。
去病心中了然,略作思索,便開始講述塗山女佐禹之功。隻見他眉飛色舞,滔滔不絕,言辭間粉飾多詞,妙緒泉湧。時而描繪塗山女的美貌與聰慧,如“其容色絕世,仿若星落凡塵,光彩照人,而心智更是剔透如琉璃,能解世間萬般難題”;時而詳述其輔佐大禹治水時的堅毅與果敢,“當洪水滔天,塗山女毅然相伴大禹左右,不畏艱難險阻,出謀劃策,調遣物資,其勇毅不讓須眉,為治水大業立下赫赫之功”。
叟聽得入神,眼睛微閉,沉浸在去病所描繪的古老傳說之中,臉上不時露出欣慰與讚歎之色。待去病講完,叟猛地睜開雙眼,拍案叫絕:“妙哉!妙哉!今幸得聞所未聞。公子亦非他人,可請阿母及青鳳來共聽之,亦令知我祖德也。”言罷,向孝兒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