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地,有一位商人,為了生計常年奔波於外,隻留下妻子獨守空閨。那是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微風輕輕拂過窗欞,發出細微的聲響。商人之妻在睡夢中,恍惚間與一男子纏綿。待她從那迷亂的夢境中悠悠轉醒,下意識地伸手一摸,竟觸碰到一個矮小男子的身軀。
婦人瞬間清醒,心跳陡然加快,她強自鎮定,借著那如水的月光仔細審視身旁之人。隻見這男子身形矮小,麵容雖有幾分清秀,可那神情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妖異,與常人截然不同。婦人心中猛地一驚,憑著直覺與聽聞的傳說,她斷定這絕非人類,定是狐妖化作人形前來作祟。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想要大聲呼喊,卻又怕激怒這狐妖,一時間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狐妖。那狐妖似乎察覺到婦人的驚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眼神中卻毫無溫度。
轉眼間,狐妖輕盈地躍下床榻,它的動作極為敏捷,仿若一片落葉飄落,悄無聲息。婦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它,隻見它未等走到門前,身影便漸漸變得模糊,如同一縷輕煙,在空氣中緩緩消散,直至徹底消失不見,隻留下婦人獨自躺在床上,滿心的驚恐與惶惑。
婦人癱坐在床上,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衫,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各種思緒紛至遝來。她想起曾聽聞的那些關於狐妖的傳說,有的狐妖會迷惑人心,有的會帶來災禍,自己如今遭遇這般境地,日後又該如何是好?她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仿佛看到無數未知的恐懼在門外潛伏。
當夜幕如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落下,將整個世界籠罩其中,婦人的心也被無盡的惶恐緊緊揪住。白日裏那狐妖的驚悚模樣不斷在她腦海中閃現,每一個細節都被恐懼放大。她再也無法忍受獨自一人麵對這未知的黑暗,於是急忙邀來廚娘相伴。
婦人十歲的兒子,平日裏向來獨自睡在隔壁的床榻之上。此刻,婦人也顧不上許多,將兒子叫來,三人同處一室。屋內燭火搖曳,映出三道長短不一的影子,在牆壁上晃蕩不安。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唯有那燭芯燃燒時偶爾發出的輕微“劈啪”聲。廚娘與兒子在疲憊與困意的侵襲下,漸漸沉入夢鄉。然而,婦人卻因滿心的恐懼而難以入眠,她的雙眼警惕地盯著四周,神經緊繃如拉滿的弓弦。
就在此時,那狐妖如一道幽影,再度無聲無息地潛入房內。它的腳步輕盈得如同踏在雲朵之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婦人在恍惚間,隻覺一股異樣的氣息撲麵而來,她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無法發出半點聲音,隻能喃喃低語,仿若夢囈。
廚娘在睡夢中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猛地從夢中驚醒,朦朧的睡眼在看到那隱隱約約的狐影時,瞬間瞪大。恐懼讓她不顧一切地大聲呼喊起來。這呼喊聲如同一把利劍,劃破了寂靜的夜空。狐妖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驚擾,身形一頓,旋即如一陣疾風般逃離了房間,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自那以後,婦人的精神便如墜入了一團迷霧之中,恍惚迷離,仿若失魂落魄。白日裏,她眼神呆滯,常常對著虛空發呆,口中不時念叨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她的腳步虛浮,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她吹倒。原本操持家務井井有條的她,如今連最簡單的事情都難以完成,不是在做飯時將水燒幹,就是在洗衣時錯把鹽當成了皂角。
夜晚對她來說更是一場折磨。她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屋頂,每一絲細微的動靜都會讓她驚跳起來。即使勉強入睡,也會被噩夢糾纏。夢中,狐妖那冰冷的目光和詭異的笑容不斷浮現,她拚命掙紮呼喊,卻無法醒來。冷汗浸濕了她的被褥,她在恐懼中熬過一個個漫長的黑夜,身心逐漸被消磨,原本健康的麵容變得蒼白消瘦,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無助,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在這世間茫然地飄蕩,找不到一絲安寧與慰藉。
隨著夕陽西下,黑暗如潮水般慢慢淹沒了整個庭院,婦人的恐懼也在這漸濃的夜色中愈發強烈。她不敢讓燭火熄滅,那跳躍的火苗成了她在這無盡恐懼中的唯一慰藉。她緊緊拉著兒子的手,聲音顫抖地告誡他不可熟睡,仿佛隻有兒子的清醒才能給予她一絲安全感。
夜深了,四周寂靜得如同死亡的深淵。兒子與廚娘在長時間的緊張與疲憊下,靠著牆壁漸漸陷入了淺淺的休憩。他們的呼吸變得均勻而緩慢,在這寂靜的夜裏輕輕回蕩。
不知過了多久,兒子與廚娘悠悠轉醒,卻驚覺婦人不見了蹤影。起初,他們以為婦人隻是外出小解,並未在意,隻是靜靜地等待著。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婦人卻遲遲未歸。久候不至的他們,心中才漸漸生出疑慮。
廚娘的臉色變得煞白,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眼中滿是恐懼。她囁嚅著,說自己害怕不敢去找。兒子看著廚娘驚恐的模樣,心中雖也害怕,但對母親的擔憂還是讓他鼓起了勇氣。他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手中的燭火,那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
兒子小心翼翼地開始四處找尋,他的腳步輕緩而謹慎,每走一步都豎起耳朵傾聽著四周的動靜。他一間間屋子地尋找,心跳隨著腳步不斷加速。終於,在另一房間,他看到了母親。
眼前的景象讓兒子驚呆了。隻見母親赤身裸體地躺在地上,她的頭發淩亂地散落在臉頰兩側,眼神空洞而迷離。兒子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急忙上前攙扶,然而,母親卻毫無羞恥退縮之意,就那樣木然地任由兒子觸碰。
從那以後,婦人就像被惡魔附身一般,陷入了癲狂。時而在庭院中引吭高歌,那歌聲尖銳而淒厲,劃破了寧靜的天空;時而又悲悲切切地哭泣,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打濕了她的衣衫;時而又對著空氣叫罵,汙言穢語不堪入耳,原本溫婉的形象蕩然無存,每日醜態百出。
她會在吃飯時突然將碗碟摔碎,然後用手抓起飯菜往嘴裏塞,邊塞邊笑,食物殘渣沾滿了她的臉和頭發;她會在眾人麵前脫光衣服,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旁若無人;她還會對著牆壁喃喃自語,仿佛在與看不見的人對話,時而憤怒地爭吵,時而又溫柔地低語。
兒子看著母親這般模樣,心中滿是痛苦和無奈。他試圖喚醒母親,可母親卻沉浸在自己錯亂的世界裏,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那曾經溫馨的家,如今被恐懼與癲狂籠罩,如同一個被詛咒的牢籠,讓人深陷其中,無法逃脫。
婦人的癲狂日益加重,夜晚已不願與任何人同處,執意獨自睡在另一床榻。兒子與廚娘雖滿心擔憂,卻也隻能無奈地被她驅趕離開。
兒子心中對母親的異樣牽掛萬分,每至夜晚,隻要聽到母親房中傳出笑語聲,便會毫不猶豫地起身點燈查看。那昏黃的燈光在黑暗中搖曳,映出兒子小小的身影,他輕手輕腳地走向母親房間,眼神中滿是警惕。然而,母親此時已被狐妖迷惑心智,神誌不清,反倒對兒子怒罵不休。可兒子卻似有一股堅韌不拔的勇氣,對母親的責罵毫不在意,那小小的臉龐上寫滿了堅定。眾人見他如此,皆誇讚他勇敢無畏,年紀雖小,卻有一顆守護家人的堅毅之心。
隻是這兒子畢竟還是個孩子,平日裏嬉戲玩耍起來便毫無節製。或許是目睹家中變故,心中懵懂地想要做些什麼來抵禦那未知的恐懼,他竟每日效仿泥瓦匠,用磚石在窗上堆砌起來。他那稚嫩的雙手搬起石塊時顯得有些吃力,但眼神卻無比專注。旁人見他這般行徑,紛紛上前勸阻,告知他這隻是無用之功,可他卻仿若未聞,依舊自顧自地忙碌著。若有人出於好意拿走一塊他已砌好的石頭,他便會立刻倒地撒嬌啼哭,那哭聲響亮而悲切,讓人實在不忍心再去招惹他。
就這樣,數日後,家中的兩扇窗戶被他用磚石堵得密不透光。屋內變得昏暗陰沉,可兒子的“防禦工程”並未就此停止。他又不知從何處尋來泥土,用小手一點點地塗抹在牆壁的孔洞之上,那認真的模樣仿佛在進行一項無比神聖的使命。整日裏,他都在這忙碌中度過,小小的身影穿梭於庭院與房間之間,不顧汗水濕透了衣衫,也不顧雙手沾滿了泥土。
他有時會站在自己砌好的“堡壘”前,眼神堅定地望著前方,似乎在向那看不見的狐妖示威。盡管他的行為在大人眼中有些幼稚可笑,但在這荒誕的背後,卻是一顆對母親深深的愛與對家庭強烈的責任感。他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在這充滿恐懼與未知的困境中,努力為家人構建起一道他認為可以抵禦狐妖侵害的屏障,那是屬於一個孩子的勇敢與堅守,雖然渺小,卻又如此令人動容。
當兒子將牆壁孔洞塗抹完畢,家中暫時沒了可忙碌之事,他那孩童的天性與對狐妖的憤恨促使他拿起廚刀,在院子裏霍霍磨刀。那尖銳的磨刀聲在寂靜的庭院中回蕩,令人毛骨悚然。見到這一幕的旁人,皆因他這看似頑皮且危險的舉動而心生厭惡,隻覺得這孩子太過淘氣搗蛋,已不把他當作心智正常之人看待。
但兒子心中卻有著自己的盤算,他深知那狐妖每夜都會前來騷擾母親,決心要與其對抗。於是,半夜時分,當整個世界都沉浸在最深沉的睡眠之中,兒子小心翼翼地將磨好的刀藏於懷中,那冰冷的刀刃貼著他幼小的胸膛,卻無法冷卻他熾熱的決心。他又用瓢蓋住燈火,隻留下微弱的光線,隨後靜靜地等待著母親囈語的聲音。
時間緩緩流逝,每一秒都仿佛無比漫長。終於,母親的囈語打破了寂靜。兒子仿若聽到戰鬥的號角,瞬間警醒,急忙點燈。刹那間,昏黃的燈光灑滿房間,他迅速堵住門口,鼓足勇氣大聲呼喊,試圖用這聲響嚇退狐妖,同時也為自己壯膽。
然而,許久都未見有任何異常動靜。兒子心中不甘就此罷休,於是佯裝出一副欲搜捕狐妖的樣子,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決然。就在這時,忽然有一似狸之物如一道閃電般朝門隙奔去。兒子早有準備,他的反應極為迅速,急忙揮刀砍去。隻見刀光一閃,那狐妖躲避不及,僅被斬斷其尾巴,約二寸有餘的斷尾掉落地上,濕漉漉的鮮血還在不斷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刺目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