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葉令女(2 / 3)

錢方義

殿中侍禦史錢方義,故華州刺史禮部尚書徽之子。寶曆初,獨居常樂第。夜如廁,童仆無從者。忽見蓬頭青衣者,長數尺,來逼。方義初懼,欲走,又以鬼神之來,走亦何益,乃強謂曰:“君非郭登耶?”曰:“然。”曰:“與君殊路,何必相見。常聞人若見君,莫不致死,豈方義命當死而見耶?將以君故相害耶?

方義家居華州,女兄仿佛者亦在此,一旦溘死君手,命不敢惜,顧人弟之情不足,能兼容麵辭乎?”蓬頭者複曰:“登非害人,出亦有限。人之見者正氣不勝,自致夭橫,非登殺之。然有心曲,欲以托人,以此久不敢出。惟貴人福祿無疆,正氣充溢,見亦無患,故敢出相求耳。”方義曰:“何求?”對曰:“登久任此職,積效當遷,但以福薄,須得人助。貴人能為寫金字《金剛經》一卷,一心表白,回付與登,即登之職,遂乃小轉。必有厚報,不敢虛言。”方義曰:“諾。”蓬頭者又曰:“登以陰氣侵陽,貴人雖福力正強,不成疾病,亦當有少不安。宜急服生犀角、生玳瑁,麝香塞鼻,則無苦矣。”方義到中堂,悶絕欲倒,遽服麝香等,並塞鼻。尚書門人王直溫者,居同裏,久於江嶺從事,飛書求得生犀角,又服之,良久方定。明旦召經工,令寫金字《金剛經》三卷,貴酬其直,令早畢功。

功畢,飯僧讚歎,回付郭登。

後月餘,歸同州別墅。下馬方憩,丈人有姓裴者,家寄鄂渚,別已十年,忽自門入,徑到階下。方義遽拜之,丈人曰:“有客,且出門。”遂前行,方義從之。及門,失丈人矣。見一紫袍牙笏,導從緋紫吏數十人俟於門外,俯視其貌,乃郭登也。斂笏前拜曰:“弊職當遷,隻銷《金剛經》一卷,貴人仁念,特致三卷。今功德極多,超轉數等,職位崇重,爵為貴豪,無非貴人之力。雖職已驟遷,其廚仍舊。頃者當任,實如鮑肆之人。今既別司,複求就食,方知前苦,殆不可堪。貴人慈察,更為轉《金剛經》七遍,即改廚矣。終身銘德,何時敢忘。”方義曰:“諾。”因問丈人安在。曰:“賢丈江夏寢疾,今夕方困,神道可求人,非其親人,不可自詣,適已先歸耳。”又曰:“廁神每月六日、十六、二十六日例當出巡,此日人逢必致災難,人見即死,見人即病。前者八座抱疾三旬,蓋緣登巡畢將歸,瞥見半麵耳。親戚之中,須宜相避。”又曰:“幽冥吏人,薄福者眾,無所得食,率常受餓。必能推食泛祭一切鬼神,此心不忘。鹹見斯眾,暗中陳力,必救災厄。”方義曰:“晦明路殊,偶得相遇。每一奉見,數日不平。意欲所言,幸於夢寐。轉經之請,天曉為期。”唯唯而去。及明,因召所敬僧念《金剛經》四十九遍。又明祝付與郭登。功畢,夢曰:“本請一七,數又六之,累計其功,食天廚矣。貴人有難,當先奉白。不爾,不敢來黷也。泛祭之請,記無忘焉。”

複言頃亦聞之,未詳其實。大和二年秋,與方義從兄及河南兄不旬求岐州之薦,道途授館,日夕同之,宵話奇言,故及斯事,故得以備書焉。

房杜二相國

房相國玄齡、杜相國如晦微時,嚐自周偕之秦,宿敷水店。適有酒肉,夜深對食。忽見兩黑毛手出於燈下,若有所請,乃各以一炙置手中。有頃,複出若掬,又各斟酒與之,遂不複見。食訖,背燈就寢。

至二更,聞街中有高聲呼王文者,連呼不已。忽聞一人應於燈下,呼者乃曰:“正東二十裏村人有筵神者,酒食甚豐,汝能去否?”對曰:“吾已醉飽於酒肉,有公事去不得,勞君相召。”呼者曰:“汝終日饑困,何有酒肉?本非吏人,安得公事,何妄語也!”對曰:“吾被界吏差直二相,蒙賜酒肉,故不得去。

若常時聞命,即子行吾走耳。”呼者謝而去。二君共喜,識之,竟同入鳳城,詔為名相焉。

竇玉妻

進士王勝、蓋夷,元和中求薦於同州。其時客多,賓館頗溢,二人聞郡功曹王翥私第空閑,借其西廊,以俟郡試。既而他室皆有人,唯正堂以小繩係門,自牖而窺其廂,獨床上有褐衾,床北有被籠,此外空然,更無他有。問其鄰,曰:“處士竇三郎玉居也。”二客以西廂為窄,思與同居,甚喜其無姬仆也。迨暮,竇處士者,一驢一仆,乘醉而來。夷、勝前謁,且曰:“勝求解於郡,以賓館喧,故寓於此。所得西廊亦甚窄,君子既無姬仆,又是方外之人,願略同此堂,以俟郡試。”玉固辭,接對之色甚傲。夷、勝銜之。

夜深將寢,忽聞異香。驚起尋之,則見堂中垂簾帷,喧然語笑。於是夷、勝突入,其堂中屏帷四合,奇香撲人,雕盤珍膳,不可名狀。有一女,年可十八九,妖麗無比,與竇三對食。侍嬸十餘人,亦皆端妙,銀爐煮茗方熟。坐者起,入西廂帷中,侍婢悉入,曰:“是何兒郎,突衝人家?”竇三者麵色如土,端坐不語。

夷、勝無以致辭,啜茗而出。既下階,聞其閉戶之聲,乃複聽之,聞曰:“風狂兒郎,因何共止!古人所以卜鄰者,豈虛言哉!致相突乃如此,豈非君率易也。”

竇辭以非己之居,難拒異客,必慮輕侮,豈無他宅。因複歡笑。

及明,往覘之,盡複其故。竇三者獨偃於褐衾中,拭目方起。夷、勝召詰之,不對。夷、勝曰:“君晝為布衣,夜會公族,非習妖幻,何以致之麗人?不言其實,當即告郡。”竇曰:“此固秘事,言亦無妨。比者,玉薄遊太原,晚發冷泉,將宿於孝義縣。陰晦失道,夜投人莊問其掌,莊仆曰:‘汾州崔司馬莊也。’令入告焉,出曰:‘延入。’崔司馬年可五十餘,衣緋,儀貌可愛。問竇之先及伯叔昆弟,詰其中外,自言其族,乃玉親重表丈也。玉自幼亦嚐聞此丈人,恨不知其官。慰問殷勤,情禮優重。因令報其妻曰:‘竇秀才乃是右衛將軍七兄之子也,是吾之重表侄。夫人亦是丈母,可見之。從宦異方,親戚離阻,不因行李,豈得相逢。請即梳頭相見。’少頃,一青衣曰:‘屈三郎子入。’其中堂陳設之盛,曄若王侯之居,盤饌珍華,味窮海陸。既食,丈人曰:‘君今此遊,將何所求?’

曰:‘求舉資耳。’曰:‘家在何郡?’曰:‘海內無家,萍蓬之士也。’丈人曰:‘君生涯如此,身事落然,蓬遊無抵,徒勞往覆。丈人有女,年近長成,今便令奉事。衣食之給,不求於人,可乎?’玉起拜曰:‘孤容無家,才能素薄,忽蒙采顧,何副眷憐。但慮庸虛,敢不承命。’夫人喜曰:‘今夕甚佳,又有牢饌。親戚中配屬,何必廣召賓客。吉禮既具,便取今夕。’於是言謝訖,複坐,又進食。食畢,揖玉退於西廳,具浴。浴訖,授衣一襲,巾櫛一襆。引相者三人來,皆聰明之士。一人姓王,稱郡法曹;一人姓裴,稱戶曹;一人姓韋,稱郡督郵。相揖而坐。俄而禮輿、香車皆具,華燭前引,自西廳至中門,展親禦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