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怨,說徐誌摩的死和林徽因有關,因為他要急於回去看徽因的講演。可是真實的原因卻是誌摩在抵達上海後又和小曼有了爭執,他們的生活總是在這樣的吵鬧聲中開始,以前的浪漫也抵不過現實的殘忍,這也是他為什麼喜歡向徽因傾訴的原因。他希望小曼能夠改掉不好的習慣,不再像一朵罌粟花,希望她可以和自己一起去北京。可是,最後還是激烈的爭吵,小曼覺得徐誌摩越來越像女人,沒有了男子漢的魅力。
為了躲避這種無休止的爭吵,誌摩去了朋友那裏,他還曾經在那兒和大家開過玩笑說,小曼說如果他坐飛機不安全,她就做風流寡婦。當時他們還把這當成一個玩笑話,還在一起談人生、談理想、談生活。
飛去北京那天早上,誌摩給徽因夫婦發完電報就登上了由南京飛往北京的飛機,這架飛機是從美國購回的,速率是每小時90英裏。因為大霧,飛機撞上了山頂,像一隻折翼的大鳥掉了下來。他曾在散文《想飛》中寫過:“飛上天空去浮著,看地球這彈丸在太空裏滾著,從陸地看到海,從海再回頭看陸地。淩空去看一個明白——這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人的權威,做人的交代。”他喜歡飛,看著浩瀚的天空,人的胸懷也仿佛變得博大起來,所有的不快樂和整個宇宙比起來都變得渺小了。
許多人都非常喜歡徐誌摩,所以各種悼念活動層出不窮,徽因也寫了很多悼念誌摩的文章。《悼誌摩》就是最動人的一篇:
“十一月十九日我們的好朋友,許多人都愛戴的新詩人,徐誌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殘酷的,在飛機上遇險而死去。這消息在二十日的早上像一根針刺觸到許多朋友的心上,頓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黑,哀慟的哽咽鎖住每一個人的嗓子。”
“突然的,他闖出我們這共同的世界,沉入永遠的靜寂,不給我們一點預告,一點準備,或是一個最後希望的餘地。這種幾乎近於忍心的決絕,那一天不知震麻了多少朋友的心。現在那不能否認的事實,仍然無情地擋住我們前麵。任憑我們多苦楚的哀悼他的慘死,多迫切的希冀能夠仍然接觸到他原來的音容,事實是不會為我們這傷悼而有些許活動的可能!這難堪的永遠靜寂和消沉便是死的最殘酷處。”
“我們不迷信的,沒有宗教地望著這死的帷幕,更是絲毫沒有把握。張開口我們不會呼籲,閉上眼不會入夢,徘徊在理智和情感的邊沿,我們不能預期後會,對這死,我們隻是永遠發怔,吞咽苦澀的淚;待時間來剝削著哀慟的尖銳,痂結我們每次悲悼的創傷。那一天下午初得到消息的許多朋友不是全跑到胡適之先生家裏麼?但是除去拭淚相對,默然圍坐外,誰也沒有主意,誰也不知有什麼話說,對這死!”
“誌摩,我的朋友,死本來也不過是一個新的旅程,我們沒有到過的,不免過分地懷疑,死不定就比這生苦,‘我們不能輕易斷定那一邊沒有陽光與人情的溫慰’,但是我前邊說過最難堪的是這永遠的靜寂。我們生在這沒有宗教的時代,對這死實在太沒有把握了。這以後許多思念你的日子,怕要全是昏暗的苦楚,不會有一點點光明,除非我也有你那美麗的詩意的信仰!”
“我個人的悲緒不禁又來擾亂我對他生前許多清晰的回憶,朋友的原諒。”
“詩人的誌摩用不著我來多說,他那許多詩文便是估價他的天平。我們新詩的曆史才是這樣的短,恐怕他的判斷人尚在我們兒孫輩的中間。我要談的是詩人之外的誌摩。人家說誌摩的為人隻是不經意的浪漫,誌摩的詩全是抒情詩,這斷語從不認識他的人聽來可以說很公平,從他朋友們看來實在是對不起他。誌摩是個很古怪的人,浪漫固然,但他人格裏最精華的卻是他對人的同情、和藹和優容;沒有一個人他對他不和藹,沒有一種人,他不能優容,沒有一種的情感,他絕對地不能表同情。我不說了解,因為不是許多人愛說誌摩最不解人情麼?我說他的特點也就在這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