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在中央黨校畢業的前三天,教育部長去作了一場報告,這調查報告和那報告的精神是那麼吻合,就像從那位部長一上午的長篇大論中抽出來的精華又加上實例。他興奮地說,要以這個調查報告為指導思想,召開一次全市教育工作會議,並在一中進行素質教育試點教學。再看那份關於全市幹部隊伍現狀調查及其對策時,他不時地皺眉、歎氣,偶爾還情不自禁地握起拳捶擊幾下辦公桌。
鄭風華問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王顯貴回答說:“數據,所舉事例是可以證明論點是基本準確的,隻是這種處理辦法的建議……”
鄭風華追問說:“王書記,你是不是覺得建議不妥呀?”
王顯貴沒有吱聲,孫大偉也這麼追問,王顯貴狠狠攥緊拳,使勁捶一下辦公桌說:“在幹部隊伍建設上,這是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路。好,為了事業也隻能這樣了!”
鄭風華接著說:“如果王書記同意這個調查報告,是不是應該請示下省委組織部,或者是請示一下省委主要領導?哪怕有個口諭也好。”
王顯貴走出辦公椅說:“要是一請示,這件事就複雜了。這就叫摸著石頭過河,先斬後奏吧。”
精神累,身體更累,鄭風華已經支撐不住了,一下子歪倒了,迷迷糊糊像失去知覺一樣進入了麻木的昏睡狀態。郝倩麗說什麼也不讓他睡,又一把將他拽起來,還是那句老話,追問那個野女人是誰。鄭風華呢,哼哼呀呀,連自己也不知道回答了些什麼,迷離中說了一句:“我說,我說,你妹妹,郝美麗。”
郝倩麗急了:“鄭風華,你渾蛋,你怎麼不說是你嫂子呢!”
鄭風華似乎覺醒自己說走了嘴,裝得更昏昏暈暈中說:“是,是我嫂子,行了吧?”
郝倩麗有些耍潑了,怒斥說:“鄭風華,你個臭無賴,你怎麼不說是你媽呢?”
鄭風華無奈何也,又昏昏暈暈中應付說:“你說是誰就是誰,那就是我媽,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鄭風華知道說走了嘴,一緊張後陷入了郝倩麗的蠻纏,更加疲勞了,被她拽起來又癱倒下,癱倒下又被拽起來,反反複複中瞌睡了一刹那又一刹那。忽聽他上了響鈴的小鬧鍾響,立即機靈地睜開眼睛,推開郝倩麗,三下五除二,忙亂地穿好衣服,沒顧得刷牙、洗臉就朝辦公室一溜小跑。
他取出鑰匙剛打開辦公室門,進屋還沒坐下,王顯貴就進來說:“風華,去會場吧,到點了。”
“好。”鄭風華有些忙亂,“我打電話要車。”
王顯貴說:“接我上班的車沒走,在門口等著呢。”他發現鄭風華神色有些不正常,接著問,“怎麼了,不舒服?”
“沒有,沒有,”鄭風華連連回答,“沒有……”他見王顯貴直盯著他,遲疑一下補充說,“大概是疲勞的緣故吧。王書記,說句年輕人沒出息的話,我隻想找個地方蒙頭睡上一覺,那可能會是最美的享受。”
王顯貴來到秘書室約他去開會,而且安排好了車在門口等著,這已經是領導者與被領導者間顛倒了的關係,使他從內心裏感到有些不安。王顯貴又那麼關心地問自己,使他倏然產生一種親近感。
因為剛一到市委的時候,有人就和他說,伴君如伴虎,市長那邊的前一任秘書,因為遲送了一封信,被市長臭罵一頓,炒了魷魚。他覺得,這個市委書記就像韓小冬那個當場長的爸爸一樣親民愛民。
鄭風華從來不拎包,也不拉車門,此時此刻倒主動了。他拉開車門,王顯貴入座後他也隨後入座,“砰”地關上了車門,轎車緩緩啟動了。
“風華,”王顯貴說,“我昨晚又反複看了講話稿,也覺得隻能這樣了,想來想去刪去了一段文字。”
鄭風華忙問:“哪一段?”
“就是開展大討論的那一段。”王顯貴沉思著說,“我覺得你和孫大偉搞的全市幹部隊伍狀況分析裏麵,已經概括進了教育戰線幹部隊伍的基本情況,再說那一段有點兒畫蛇添足了。解決幹部隊伍建設問題,包括教育戰線的問題,孫大偉和我說,把這一段刪去了,你又加上了,是不是想給你熱愛的教育事業吃偏食呀。”
“這……”鄭風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佩服王書記還真看出了他的偏心問題。“王書記,還是您把握宏觀問題把握得準,思路清晰,考慮問題縝密,又不囉唆……”
“喲,”王顯貴說,“你也學會奉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