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3)

頻頻輾轉翻來覆去聲,被褥的摩擦聲,像針頭刺紮著老媽媽的心,她實在忍不住了,打開電燈坐起來說:“倩麗,到底為什麼?你倒和媽說呀,你真要急死媽了。”

郝倩麗就是一個不吱聲。

鄭風華幾次看看表,見王燕興味正濃,實在不好意思掃她興,眼瞧就要十點鍾了,才開口說:“不早了,找時間再接著討論。”王燕也就隻好罷了。

兩人出了市委大院,拐出一條短脖子道,剛到大道邊上,郝美麗迎麵走了過來,鄭風華問她:“這麼晚了要到哪兒去?”

郝美麗不回答,瞧著王燕問:“這麼晚了,你們幹什麼呀?”

鄭風華笑笑說:“王老師讓我幫著研究研究她寫的一份關於中學政治課教育學改革的材料,這個問題又深又淺,很有意思,你也會感興趣。”

王燕立刻把手裏的材料遞過去說:“郝老師,聽說在教學方麵您現在可是令人刮目相看了。風華說得有道理,我想,隻有在師院學習或工作過的人才會有這種興趣。您幫著看看吧。”

郝美麗接過厚厚的一本子打字稿,路燈下隱約能認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是鄭風華的筆體,她的疑心消失了,她相信這兩個人確實是在研討問題,說了聲“好哇,我學習學習”,然後方回答鄭風華的問話說:“學生們考試結束了,學生會在市文化宮組織了一場舞會,邀請我去,我沒有去,在宿舍裏看了一會兒書,覺得挺沒意思的,又想去湊湊熱鬧。”

一句“學生會組織的舞會”刺激了王燕的興奮神經,她很有興致地說:“風華,走,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吧?”

她在師院時就是組織這種活動的能手,政治課教學的乏味與苦惱把她的生活都磨煉得像是沒滋沒味兒了,她很留戀那時的生活。

“太晚了吧?”鄭風華猶豫著。

“晚什麼呀,才十點鍾。你愛人也知道你在這裏,不會掛念的。”王燕一看郝美麗的神情,興趣更濃了,又強調說,“再說,有郝老師在一起,再晚,在嫂子麵前也是鐵的證據,嫂子不會有別的想法的。”

郝美麗自從住進學院以後很少回家,心裏似乎有不少話要和鄭風華說,可又不知道從哪兒說,也不知道怎麼說,迷蒙的心情催使她情不自禁地說:“姐夫,那就去吧,少湊會兒熱鬧就走,放鬆一下,完了,我陪你回去!”

鄭風華心想,你是不知道你姐姐在大鬧騰呢,你送我回去就輕鬆嗎?對這兩個特別的人,有著特殊情愫關係的兩個人來說,他實在不好拒絕。反正也是晚了,就算是多討論了一會兒材料。他應了聲“好吧”,三人一起朝文化宮走去。

文化宮舞廳裏樂聲激昂,頻率極快。充滿活力的大學生們又蹦又跳。迪士高舞把舞廳攪得沸沸揚揚的,像是有一股股任何遮掩都擋不住的激情。從窗戶,從大門裏往外湧。外邊的人老遠就能聽到這激情飛揚的聲音。

鄭風華一邁進這舞廳大門就振奮了起來,疲勞和憂慮被衝刷一光。他並不會跳,但他很欣賞這種節奏,大概與他急躁的性格有關。曲子停了,換成了《糊塗的愛》,慢四步舞曲,鄭風華為之一震,想起了郝美麗說過的話,想細品品這裏的味道。郝美麗主動邀請他上場,他踏著舞曲,品味著這歌詞“……這就是愛,說也說不清楚……”臉一直歪向一邊,心怦怦地亂跳。不敢,不,是沒有勇氣正視郝美麗。疲勞換成了飄飄然的感覺。他想停下來去請王燕跳舞,有學生認出了王燕,她被邀請走了。屋裏很熱.他們脫掉棉上衣,融入了舞的海洋.

舞廳裏熱鬧非凡,人挨人,腳挨腳,鄭風華在這充滿了悠揚的舞曲聲和嘈雜聲的環境裏,還能聽出郝美麗獨特的腳步聲,仿佛那也是一種樂器在與伴舞的樂隊合奏。

“姐夫,”郝美麗回城後就這樣正式稱呼鄭風華了,她略揚揚臉朝著鄭風華問,“工作忙吧?”

鄭風華聽不太清,微微點了點頭。鄭風華以為郝美麗要他吻她,理智地把頭緩緩地側向右肩,回答說:“還好,你怎麼樣?”

郝美麗回答說:“別的都好,就是有一種特別的孤獨感。在師院的時候,我並不覺得怎麼孤單,隻覺得以後工作不好幹,現在倒覺得是孤苦伶仃了。”

她說到這裏,禁受不住心底的久久的壓抑,前額傾倒在了鄭風華的肩上。旁邊沒人在意,鄭風華連連說:“美麗,這樣不好,我們好好跳舞。”

《糊塗的愛》曲子比較短,樂室裏的人發現放這支曲子跳舞的人都很投入,就又放了一遍。

郝美麗猛地揚起頭,將臉正了過來,平視著鄭風華問:“我姐姐怎麼樣?”

“還好。”鄭風華回答說,“不過,她的性格變得有些古怪,總是疑神疑鬼,總是在懷疑我和王燕怎麼的。可能是礙於麵子,王燕是市委書記的女兒,我又是書記的秘書,才不好有更過分的舉動。”

“那就擔當她一點兒,好好待她。”郝美麗有意用舞步把鄭風華帶到了廳角的地方說,“我說過,倩麗畢竟是我的親姐姐,你在師院我宿舍裏看到的那些,隻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隻不過是我的精神王國,並不做真實的追求,是這個王國裏實在壓抑不住的表露。我不會在現實生活中去爭取實現。你可能體會不到,精神這種東西往往有一種魔力。”

鄭風華變得壓抑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應該盡快找一個理想的男朋友。”

郝美麗說:“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姐夫,你能體會出來,我媽媽拿你當親兒子對待,以後我就拿你當親哥哥。”

鄭風華說:“還什麼親哥哥,姐夫不是很親嗎。”

《糊塗的愛》慢四步曲停了,鄭風華真的盼這支曲子快停,就是這支曲子讓他想入非非。幸虧他還能控製自己。稍息後,又響起了快四步的音樂。王燕來到鄭風華的座位邀請他。她就像是一個天生的舞蹈家,不一會兒,就把鄭風華掄得天花亂轉直告饒說:“王老師,不行了,我要暈了,再說,也該回家了。”王燕不盡興,還要再跳幾曲。鄭風華說什麼也不跳了。郝美麗還在猶猶豫豫,王燕答應再跳一曲就回去。鄭風華告辭走了。

郝母正在焦慮地追問郝倩麗到底有什麼難心事兒,突然傳來了“砰、砰、砰”的敲門聲。她一猜便知道是鄭風華回來了,忙穿好衣服下床開門,把鄭風華堵在門口,把門一關說:“冬冬爸,好在你是個大老爺們兒,別和她一樣。兩口子的事說不清,就算都是她對又能怎麼樣?你就讓著她點兒,這樣時間長了,不吃不喝哪兒行呢?快去吧,看在我的麵子上,讓她一把……”她說著轉身就往院外走。

“媽,”鄭風華追上兩步問,“你上哪兒去呀?都這麼晚了。”

郝母說:“我上你大哥那兒住去,你倆說說話。”

她說著加快了腳步。鄭風華勸不聽,隻好把她送到郝立亭家門口又返了回來。等鄭風華回來,門已經扣緊了,怎麼也叫不開。鄭風華氣得直喘粗氣,他真想甩手走開。可想想老丈母娘多年來對自己的一片苦心,加上剛才那番話,他還是在敲,郝倩麗蒙著頭就是裝聽不見。

鄭風華耐著性子繞到窗戶後邊,從通風小窗口伸進胳膊去拉開窗栓,郝倩麗聽到了開小窗栓的聲響。一轉身想去再插死,猶豫了一下子沒再動,又使勁蒙上了頭。

鄭風華跳窗進了屋,轉身關好窗戶,走到郝倩麗身邊拽拽被頭:“老婆,行了,別生氣了,都是我的不對,以後你說怎麼的,我就怎麼的。哪怕工作好壞咱都不在乎了。不管是什麼人,咱也不在乎了,隻在乎我老婆一個人。”

“你這是屁話!”郝倩麗竟有些從來沒有過的發起潑來,使鄭風華大吃一驚。

鄭風華耐心地說:“哎喲,這麼厲害呀,到底是為什麼呀?多大個事呀?”

“我問你,”郝倩麗終於忍不住壓抑在心底的話了,“你能不能和我說真話?”

鄭風華很坦然:“那有什麼不能的,你要說什麼吧?”

“咱在家裏關上門說話,你到底和王燕什麼關係?”郝倩麗怒視著鄭風華問,“你和她有沒有過越軌行為?就是有,今天你說了,你老婆也不會追究你,也不會向外聲揚,隻要你保證改了,你老婆就過往不咎。你好好當你的秘書。這不,房子也下來了,咱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老婆呀,你說什麼呢!”鄭風華十分難為地說,“你丈夫是那樣的人嗎?”

“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郝倩麗說,“公狗不上趕子,那母狗在公狗前直撅腚呀,公狗能扛得住嗎?”

鄭風華真的詫異了:“老婆,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呀,惡心不惡心?”

“惡心我是不?”郝倩麗變成質問的口氣了,“王燕跟著你圍前圍後的你不惡心,是吧?原先我以為她是什麼高幹子弟,有教養,你看她那個得瑟樣兒,有對象不去熱乎,在你麵前賤賤呲呲,你覺著好,我可惡心呀!”

鄭風華要發火,又壓抑了回去。他喘著粗氣,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郝倩麗怒視著等待他說話,一下子發現他的白襯衣左肩上有個口紅印似的東西,撲上去雙手把住他的肩一看,果然是。那紅紅的印記,上唇下唇和唇縫非常清晰,唇角輪廓又是那樣的形象逼真,就像畫上去的紅唇印一樣。鄭風華有些蒙了,他使勁掰她的手讓她鬆開,她就使盡全身力氣不讓鄭風華動。她伏上去聞了聞,襯衣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一抬頭,又發現他脖領上還掛著一根長長的頭發。她用手捏了下來,怒氣衝衝地命令鄭風華:“把襯衣脫下來!”

鄭風華已經感覺她發現什麼了,也隻好脫下白襯衣,她一把奪了過去,連同那根頭發一起掐在手裏問:“姓鄭的,不摁住你手腕子,你是提了褲子就不認賬。這是怎麼回事兒?你老實說!”

“我們研究了一會兒材料,”鄭風華想說遇見了郝美麗了,因心裏藏著從師院帶回來的一些東西,有些心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聽說文化宮有舞會,都頭昏腦漲的,又去跳了一會兒舞。”

“跳舞?你唬誰呀?”郝倩麗生氣地說,“跳舞就黏黏糊糊到一塊了,啊?”

鄭風華實在是難為情,膽怯地瞧著襯衣上那紅唇印,那根長長的頭發,說不清了,也就理虧了。他吞吞吐吐地說:“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樣。”

“姓鄭的,”郝倩麗又跺腳又手指,“我都抓住你了,你還嘴硬?”她的手要指到了鄭風華的鼻子上了。鄭風華順手一撥拉,郝倩麗惱羞成怒,對準鄭風華“叭”地就是一個耳光。她又要伸手時,鄭風華一閃身暴怒起來:“郝倩麗,你要幹什麼?”他說著就伸出胳膊去抵擋,把郝倩麗擋了一個腚墩兒。郝倩麗發瘋似的爬了起來。順手拾起掃地笤帚,哭著喊著朝鄭風華掄去。

郝立亭、齊名婭受老母的指使,不放心鄭風華和郝倩麗會怎麼樣,在門口沒站多一會兒,就聽明白了裏邊的風波緣由。齊名婭怪聲怪氣地說:“當初,我說鄭風華和美麗有事兒嘛,你還似信非信。怎麼樣?又和市委書記的女兒勾扯上了。看來,他鄭風華不給美麗辦事兒不行,辦了還死不認賬,根本沒拿咱家當個玩意兒。咱倆工作的事情不去那是白不去。我看呀,他鄭風華純粹是個偽君子,要是不治他的話,到頭來就是踹倩麗!”

郝立亭本來也這麼想,齊名婭的喋喋不休更火上澆油了,他“嘭”地一腳踢開了門,不由分說便指責鄭風華:“你這個人麵獸心的偽君子,給我跪下!對著燈發誓,以後改不改?”

“你說話要有證據,”鄭風華不服,“你能不能冷靜點兒?”

“證據?你還要什麼證據?冷靜?我看你小子冷靜大勁兒了吧!”郝立亭早在門外聽到了屋裏的對話,手指著郝倩麗手裏的白襯衣和那根長頭發說,“你是不是覺得你當官了不起了?你是不是覺著我們郝家沒人了?”

鄭風華也急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冷靜點兒,不要做出無理的事來。”

“我去你媽的,我真沒看透你這小白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