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3 / 3)

“不能走!”鄭風華說,“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心裏鬱悶的事情太多。常言說,積慮易病。夫子,我們知道誰也說服不了你,今天讓你來的目的,就是讓你發泄發泄,毫無保留地發泄,我們洗耳恭聽,絕不反駁一句,也從中受益受益!”

黃夫子剛要開口,韓小冬說:“嶽父,您先且慢……”

“我不是說了嗎,誰是你嶽父?”黃夫子說,“論血緣關係是,可我黃夫子不認!”他剛起身又要走,被鄭風華和李瑞林又摁住了。

“好,那我就什麼也不稱呼了。”韓小冬避開黃夫子怒視的目光說,“既然我請客,我得先來個開場白吧。”

山川真君站起來鞠躬說:“我請我請,今晚我請!”

“不行!”韓小冬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山川真君又說:“好,你請客,我買單。”

“埋汰誰呢?我說日本帝國大老板——山川真君先生,”韓小冬有些玩世不恭的口吻了,還帶有油腔滑調,“我韓小冬請得起客,難道買不起單嗎?”

山川真君忙站起來鞠躬:“不是,不是,韓先生不要誤會,我是想對幫助我的中國朋友表示一下誠意,特別是李瑞林先生,日後還要麻煩鄭……”

“好,一會兒你再說。”韓小冬打斷他的話說,“下麵,咱們就進行第一個節目。”他首先舉起杯,“我所以能走上經商之路,而且已經不隻是小富即安,多虧了山川真君先生——”

黃夫子聽此,站起來要走,又被鄭風華摁住了:“夫子,你讓人家把話說完嘛,你也說完,哪怕滴酒不進呢,我們就放你走,人各有誌嘛。”

他無奈又坐下了。

韓小冬變得氣宇軒昂了:“山川真君先生,我非常感謝你呀。但是,中國有句俗話,叫做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我們隻是異國商友。當初,你們給我那些電子表價值一萬多元呢,”他順手從兜裏掏出兩萬元人民幣往山川真君麵前一拍說,“這是兩萬元。另外,還要告知老兄,我原來在陽光底下做的那幾筆生意,都到當地工商、稅務補交了罰款,其中罰款額中還包括走私產品。因為主動坦白,又補交了罰款,不是直接走私,所以補繳稅款就治我無過了。”

他舉起杯衝著山川真君說:“走上這條路是多虧了你呀,來,受我一敬!”

山川真君舉起杯:“不敢,不敢。”說著說著,他隨韓小冬一飲而盡。然後推辭兩萬元錢,硬被韓小冬給塞兜裏了,還下令似的讓他不準掏出來,一時弄得他好尷尬。

韓小冬衝著門口打個手勢說:“尊敬的山川真君先生,請吧!”

餐桌上的人一下子都怔了。

山川真君惱羞成怒:“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請你的議程完了呀!”韓小冬驅客的手勢不收,“驅客,快離開這裏!”

山川真君掏出兩萬元人民幣放在桌子上還想說什麼,李瑞林又拿起來往他兜裏一塞說:“韓小冬的態度不是很清楚了嗎?那就快走吧!”

山川真君肺要氣炸的樣子,抱住要掉出的錢邊往外走邊嘟囔:“不懂人情,不懂人情,太遺憾了……”

他出門後立即找地方打了電話聯係彭方園,喋喋不休地告了李瑞林、韓小冬一狀,當然,也捎帶著鄭風華、黃夫子,盡管他倆一句話也沒說。他們都被指控是正在一起吃吃喝喝,破壞投資協議的不仁不義團夥分子。

山川真君一走,服務員要撤掉一把椅子,鄭風華說:“慢!”他的話音剛落,王燕、郝倩麗,還有抱孩子的娟娟也進來了。

黃夫子心裏剛剛安頓了一點兒,就是因為韓小冬羞斥山川真君。在他心裏的賬本上,韓小冬靠山川真君走私逃稅坑國害民發財,就這一點,他永遠不會認他是自己的姑爺。特別是鄭風華、韓小冬撤出一中的這些日子,他接觸過山川木郎幾次,已經明顯感到他是彭小濤撥弄是非的同夥,隻是有權的人說了算,不去搞清楚。他覺得韓小冬這回也算是給他出了一點點氣。加上鄭風華、李瑞林都在,要走的想法讓韓小冬也給衝淡了一點兒。

突見娟娟抱著孩子進來,他心底的怒火又倏地升騰了上來,臉一沉,起身又要走,又被鄭風華摁住了:“大哥,你走可以,請你把話留下,哪怕是罵,是發泄,是指責,或者是怎麼處置他們,都行。”

“非法同居,私生黑孩子!”黃夫子氣得有些發抖了,“我黃夫子丟不起這人,斷絕關係!”他冷不防火急地站起來,對準韓小冬“叭”的就是一耳光,大罵,“你這個兔崽子,坑了我的親生女兒!”轉身就往外走,又被截住了。

韓小冬捂著腮,從兜裏掏出結婚證書展開說:“嶽父,不是非法同居,是受憲法保護的!”

娟娟懷裏的孩子嚇得一哭,娟娟也掉起眼淚來。

黃夫子一怔:“你這黑孩子怎麼辦?計劃生育這麼緊,啊?”

“這——這——”韓小冬故意捂著挨了嘴巴子的腮幫子說,“你不認我這女婿,我也不知怎麼稱呼好了。你說,當初在醫院裏這邊給了一耳光,今天又在這邊來了一耳光,我叫聲爸,你就認我這個女婿吧。寶寶怎麼是黑孩呢?大白天,太陽剛出山時生的,名字叫初升。計劃生育是緊,現在有說法,罰款就認賬,這年頭,錢特好使,咱寧可多罰,十倍、二十倍都行!”

“說得好呀!”黃夫子顯然怒氣消了一些,“錢?錢?錢以外寶貴的東西更多,可惜你丟了,丟了呀!”

“對對對,”韓小冬自己打起了自己的嘴巴子,“爸,要是你同意,我替你打。”他是在自己打,別人看起來卻是一副十分滑稽的樣子。

娟娟猛一下子拽住了韓小冬:“小冬,咱是犯下了給爸爸丟人的事兒,可是,咱該做的都做了,他要實在不認,咱就走!”她拽著韓小冬就要走,被王燕和郝倩麗堵住了。

“行了,行了。”王燕說,“孩子落戶口,不就這麼點事兒嗎?我幫忙。風華,你我幫著想辦法,這不是光罰款就能解決的。再說,有了結婚證,這孩子就是合法的,隻是個生下來時辰早晚的問題,沒什麼了不起的。黃夫子,你也太絕情了吧?”

郝倩麗瞧瞧王燕,又瞧瞧鄭風華,“風華”兩個字叫得那麼親,鄭風華還點了點頭,她的醋味兒已經泛出了臉皮。

黃夫子竟不知說什麼好了。

“小冬老弟,我耐不住了,想先說幾句。”鄭風華舉著杯忽地站了起來,“直到今天為止,我才真正認清了你,你是我該學習的好弟弟。你們大家經常捧我、推崇我,我不否認我比你們是有點小才氣,可是,我有自知之明,我基本是一個順勢就勢、溫良恭儉讓、在某種程度上隻會逆來順受的男人。有氣勢不大,有誌氣不大,有能力也不是很大,可以斷定,我不會有大出息。”

在座的都有些蒙了。

鄭風華停停,嗓音一下子拔高了,聲音洪亮了,他把說話時晃灑了的已經不滿的酒杯又斟滿了,接著說:“從現在起我佩服你!”

韓小冬說:“你瘋了!”

“沒有!”鄭風華激昂地說,“是真心話,你在我心裏是條漢子,是個地地道道的漢子。有三點見證:第一,為了不受屈辱,可以不怕丟飯碗子,棄教漂流,另尋出路,而且幹得很大;第二,為了追求心中真正的愛情,可以不顧一切束縛和羈絆,與相愛的人相依為命,創造新的生活;第三,以孝為道,當然是道理的道,能伸能屈,大丈夫,大丈夫,大丈夫也!”他激動地說著,將杯向韓小冬碰去,“來,你這個弟弟我認定了,誰不認我也認!來,當哥的敬你一杯!”

韓小冬被這番發自肺腑的話感染了,舉著杯,含著眼淚,“咣”地撞去,兩人同時一飲而盡。

“夫子!”鄭風華又斟上一杯酒衝著黃夫子說,“大哥,你是我大哥,可是我既佩服你,又不佩服你。你有很強的治學精神,很會做學問,為人忠誠、厚道,而且耿直。上千年以來,那些孔老夫子、孟老夫子,還有什麼夫子們的仁義禮智信的東西,包括那些道德標準,你從不越雷池一步;新時代的東西不能說一點也摻不進去,但確實摻得太少了。夫子,夫子,誰給你起的這個名字呀?用在你身上真是一點點都沒浪費。”他朝黃夫子舉舉杯說,“不過,我不佩服你,我要是有姑娘,如果各方麵和娟娟相比,能與小冬相配,我就想方設法讓姑娘去與娟娟爭愛。”

“我問你,”黃夫子站了起來,“他韓小冬是叫我大哥,還是叫我爹?”

“哎呀,我說你太拘泥了吧?當然了,這裏有一方麵你太可貴了,你忠於‘三兄弟’的結拜之情。”鄭風華說,“這還不好說嘛,站在孔廟麵前,我們還是當年的三兄弟,叫你大哥,這個大哥,是事業上的大哥,是堅定不移、致力於教學的大哥。現在看來,我們倆都叫你大哥,你太配了!這個三兄弟,稱你大哥不隻是因為年齡,這裏是我們理想的融合呀;回到家庭裏,在生活中就叫你‘爹’呀,那才是真正的父子一輩子呢。”

娟娟忍不住了,看著黃夫子窘迫的樣子,抱著孩子,一下子撲進了黃夫子的懷裏,哭著說:“爹,女兒不孝,讓你生氣了,和小冬的事情都是我的錯……”

王燕站在一旁插話說:“都是七七級的前緣惹的錯!”

在座的一起鼓起掌來,黃夫子緊緊地抱住了娟娟:“孩子,對,王燕說得對,都是七七級的前緣惹的錯,但不是禍。”他突然又補充了一句,“這個錯如今不也成全了一樁樁好事嗎。”

郝倩麗一直聽著,眨著眼,桌上的人隻有鄭風華看出她情緒不怎麼對頭,卻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娟娟,”韓小冬舉著杯走過來說,“洞房花燭夜前,沒拜天地,也沒拜爹娘,讓爹生的氣太多了,咱倆共同鞠躬,先敬爹一杯吧?”

娟娟脫開黃夫子,和韓小冬站在一起,李瑞林滑稽地喊“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兩人隨之哈腰鞠躬,在座的都鼓起掌來。韓小冬叫著“爹”,和黃夫子一碰杯,掌聲更響了。

用餐開始,餐桌上氣氛更加活躍,笑聲朗朗,與餐的人誰也沒想到,這次會餐,韓小冬和鄭風華能安排這麼兩個節目,都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