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家裏,郝美麗覺出了氣氛不對,可不像在師院時候了,一會兒喘粗氣,一會兒皺眉頭,她終於忍不住了:“姐夫,你出來一下。”
鄭風華瞧瞧發愣的一桌子人,不由自主地跟了出去。
“姐夫,你怎麼回事兒呀?”郝美麗帶有責備的口吻說,“你倒說呀,應該理直氣壯地說,這事情確實和你沒關係,讓他們這麼陰陽怪氣的。”
鄭風華歎口氣說:“美麗,我說得清嗎?再說,你往回辦關係,倒事先和我說一聲呀。官場上的一些事情是非常微妙的,你這事兒辦得太糊塗了。行了,快回屋吧,我們倆在外邊這麼說,大哥、大嫂又該想別的了。”
郝美麗生氣了:“沒和你說一聲就辦成了,為什麼偏要和你說一聲呀?”
“那個崔科長、彭副局長,完全是看著我的麵子給你辦的。”鄭風華仍有些耐心,“我打電話了,就是怕這種看麵子很不正常呀,師院的一些事情你忘了嗎?”
“喲,這麼說,給你添亂了?”郝美麗的醋味濃了,“好,我會讓崔科長、彭副局長當你的麵說和你沒關係,也當哥哥嫂子的麵。”
她話沒說完,就急溜溜地走了。鄭風華蹲到門口,看著人來人往在呆想,自從那次王顯貴的轎車往這裏一停,自己就成了這裏的顯眼人物。他還想說幾句,怕讓人看見難為情,姐夫去拽小姨子會傳些閑話的,便止住了腳步。老丈母娘在餐桌上聽見外麵聲音不對,郝立亭、齊名婭又不是好神色,便急忙走出來問鄭風華:“這是怎麼了?”
鄭風華難為情地說:“沒說幾句話,冬冬小姨就來脾氣了。”
老丈母娘說:“別管她,快進屋裏,你哥哥嫂子好不容易張羅這一桌飯,我去看看。”她說著,要去說說郝美麗。
齊名婭見婆婆出去了,隻剩個冬冬和倩麗了,說話就隨便了,對郝倩麗說:“倩麗,你說,也不是外人,幫就幫唄,還和自己家人打這套謎語禪,我們又都不是小孩子了。真是的,也不知道他們倆是咋想的。”
郝立亭讓齊名婭這麼一激,也忍不住了,歎息一聲說:“哎,我和名婭本來還想有點事兒求風華呢,算了,算了。”
他說著自斟自飲了一大杯酒。這時,郝美麗和郝母一腳前一腳後進了屋。
郝倩麗吃不住勁了,氣衝衝往外邊走邊說:“就是呀,這鄭風華成什麼人了?我真是沒看透他,美麗,你怎麼也這樣呢,一個個都是精神病一樣。”
鄭風華幾步走到家門口,要伸手去拉門,屋裏傳來了對話聲:“美麗,自己家還整這一套幹啥呀?”郝母帶有埋怨的口氣說,“你這麼一說,你哥哥、嫂子那邊都多心了。”
“他們有什麼多心的?”
郝母瞧了瞧蹺著二郎腿吃菜的郝立亭和佯裝去倒水的齊名婭說:“這你還不知道?現在社會上辦事兒,沒錢、沒人不行,他們以為你倆這是合夥封門不給他們辦事兒呢。”
“他們好好的要辦什麼事兒?”
“哎,人不都是想往高處走嘛。你嫂子想提拔提拔,你哥哥想進商業局票證科去管票證去,這年頭,那裏不是實惠嘛。”
“我姐夫不會管的,他剛剛提拔上來……”
“你怎麼這麼說話?啊!要是風華這麼說還行。你的事兒辦完了,你先說不行,你姐姐還沒說啥呢,讓你哥哥、嫂子怎麼想?家裏出息這麼個人,大家不就是盼著借光嗎?”
“我沒借他的光。還是這麼說,我辦事兒就是沒用我姐夫幫忙!”
鄭風華聽到這裏推門進屋說:“美麗,我打電話問了,你說沒用也是用了,以後這種事情一定要先和我說說,咱們商量怎麼辦。”
“說什麼?”郝美麗惱羞成怒了,“我根本就沒想用你!”
話到這裏,郝倩麗耐不住了:“美麗呀,要說,這辦調轉的事情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姐夫給你辦成了,我們也高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郝美麗剛要接話,郝倩麗沒好氣地堵了回去,“行了,別說了,心裏都明白咋回事兒就行了。”
“什麼咋回事兒?我再次聲明,我就是誰也沒用!”郝美麗“砰”地推開門揚長而去,那皮鞋仍有踏踏聲,鄭風華聽來卻失去了美妙的節奏。鄭風華要去喊郝美麗,被老丈母娘阻止了,接著說教起鄭風華來了。
郝美麗出了家門剛一拐彎,正琢磨到哪裏去,被急忙攆上來的郝立亭、齊名婭擋住了,沒等開口,郝美麗開口就沒好氣兒:“你想怎麼求我姐夫就求吧,為什麼要把我的事情摽上呀。我剛才向你們聲明了,現在再次向你們聲明,我就是沒用他鄭風華!”
她氣呼呼轉身要走,被齊名婭拽住了:“美麗,其實,家裏人也沒說什麼啊,沒用就沒用唄。別這麼任性了,走,我們做了那麼多好東西,你還沒吃幾口呢。走,回去坐坐去,別人不好說的話,咱姑嫂倆好說。我們一家人本來和和氣氣的,不能讓這點事傷了呀,也不能為這點事兒讓風華在家人麵前傷了大雅呀。”
“美麗,”郝立亭插話說:“行了,別任性了,我們也隻不過是表露點小情緒。像媽說的,也是想讓風華幫幫忙。不幫也無所謂,你說咋地就咋地,我們信你的了,行吧?”
郝美麗聽著這話更不順耳,斜瞧了他一眼沒吱聲。
齊名婭拽著郝美麗就走,郝立亭看出她是要耍什麼鬼點子,因為剛剛出家門時她還叨咕鄭風華臉上的紅唇印,郝美麗嘴這麼硬,是疼愛鄭風華,不讓他管別人的閑事兒。郝立亭不願意聽這種話,也沒有更充分的事實說明妹妹和鄭風華能達到那個地步,他從心裏也不希望那樣。他擔心齊名婭沒深沒淺觸怒了任性的美麗,不好收拾,轉身又跟上了她倆。齊名婭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瞧,瞪了郝立亭一眼,郝立亭隻好任憑她去了。
倆人進了小屋,當然沒心思用餐。
“美麗,”齊名婭藏著一肚子心機,卻笑在臉上說,“我真沒想到你和風華會這麼快就好成鐵板一塊。”
郝美麗怔怔地問:“嫂子,你說什麼呢?”
“美麗,你嫂子可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不會胡說。”齊名婭詭秘地一笑,讓郝美麗坐下,說,“你放心,我不會當任何一個人說的!”
郝美麗板起了臉:“說什麼呀,我和姐夫確實是清清白白的。嫂子你可不能亂說呀,弄不好要出亂子的!”她說到這裏,覺得欠點什麼,又補充說,“是,我是愛過鄭風華,他也愛過我,我和風華在你家小屋說過話,你看見了,我們擁抱了,我們接吻了,那是過去的事了……”
“不對吧,”齊名婭賣關子說,“嫂子不說了,你心裏明白就行。”
郝美麗毫不讓步:“不行,嫂子,我不明白,你說,你非說出來不可!”
齊名婭一心想打打這個小姑子的威風,以後別這麼鬼兒逛的,覺著他們不識數是怎麼的。她訕笑一下:“說白了不好吧?”
郝美麗說:“沒什麼不好的,說吧。”
“那,我可就說了。”齊名婭覺得再不說不足以泄內憤了,“風華剛入學不久,我和你姐去師院的那天晚上到了你宿舍,風華臉上有個紅紅的唇印,是在右下角嘴唇邊兒的地方。”
郝美麗漲紅著臉剛要辯解,齊名婭伸出手指頭“噓”了一聲攔住問:“美麗,你說有這事兒沒有吧?我要是撒謊天打五雷轟!”
郝美麗結巴著,腦子在發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齊名婭嘻嘻一笑又開口了:“美麗呀,沒事兒,這事也就是你知我知。我都是過來人了,沒事兒呀,會替你保密的。”她心裏卻在譏諷她:嘿,和我整這一套!
“嫂子,你要這麼說,我真是有口難辯了。”郝美麗窘迫得天地難容一般。齊名婭說得那麼具體,這又確實是事實,她仍極力辯解說:“你能不能聽我說說過程?”
郝美麗冷靜了,把印在鄭風華臉上紅唇印的過程如實說了一遍。齊名婭笑笑,不說信也不說不相信,話題更深入了:“美麗,我知道你愛風華,而且至今不結婚,仍在愛著他。我理解,這是真正的愛情,嫂子理解你。我還是那句話,嫂子不會往外說的。”她想以此來挾製一下郝美麗,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她說:“美麗,你說話比誰都管用,讓風華幫幫我們唄。”
“哎呀,嫂子,”郝美麗真是哭的心思都有了,她掏心窩子地把至今愛著鄭風華,但表示絕不會從姐姐那裏奪走他的話都說了,把辦回手續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說了,甚至把和彭衛東在師院時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並兼敘了辦手續時自己那種自覺不自覺的心情也都說了。但是,齊名婭還是不相信郝美麗和鄭風華真那麼清白,不相信那是個誤會的唇印。
可以說,這頓飯吃得每個人都不自在。都在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號車的喇叭聲,鄭風華看看手表說:“媽,大哥,王書記要出差,我要去送站了。”他說完轉身出了家門。他拉開車門一落座就催司機加速,很快接王顯貴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