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韓小冬一下子耷拉了腦袋,還直歎氣。娟娟一再追問,他才把娟娟走後發生的事情以及這兩塊表的來曆,還把兩大皮包電子表從衣櫃裏拎出來讓她看,並一通訴說了來曆。娟娟聽得很緊張,籲口氣說:“超人,超人,你真是個超人。事到如今也隻有這樣了。”並埋怨他為什麼事先不來商量商量。韓小冬隻訴怨氣說:“來得及商量嗎?你覺得我做得過分是吧?”
“不知道!”娟娟放低聲音說,“你們三個人做什麼我都覺得對,又覺得不對。”
韓小冬問:“這話怎麼講呀?”
“你們三個孔廟前結拜,還什麼‘古有桃園三結義,今有七七三兄弟’,這麼一排比,加上你們在師院幹的那些轟轟烈烈的事情,真有種你們將來能幹出像關羽、張飛、劉備他們那樣的事業的感覺。”娟娟停停搖搖頭說,“不過,現實太殘酷了,社會上有一種不重視教育的潮流,你們三個能掀多大的浪呀?”
韓小冬截話說:“娟娟,你行呀,有這麼尖刻的眼光了。”
“少說風涼話!”娟娟爽朗地說,“你這麼幹,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好。現在‘下海’風刮起來了,學院有的老師也下海了,你是被逼進海的。”
韓小冬籲口氣:“所以說,我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娟娟,支持我吧?”
他剛一伸胳膊,娟娟就倒進了他的懷裏,問:“你幹這事兒,來我這裏,我爸爸不知道吧?”
韓小冬回答:“當然了。”
“小冬,”娟娟瞧著韓小冬問,“咱倆的事情我爸爸那麼嫉恨,還不知道怎麼才能圓下來呢。”
“我想了,”韓小冬說,“咱倆在醫院病房的事情,又加上我棄教經商,你爸爸肯定是更看不上我了。”
“那肯定是。”娟娟也帶怨氣兒地說,“正像你們說的,我這個爸爸太夫子了。怎麼辦呢?”
韓小冬說:“有招兒。”
娟娟問:“什麼招兒?”
“無賴加恫嚇。”韓小冬比比畫畫地說了起來,“下次見到他,你就表示非跟我不可,我就表示非你不娶。我張口一個爹,閉口一個爸,任打任罵隨他便……”
娟娟問:“他要是提出和咱斷絕關係,從此不再見我呢?”
“那怎麼能行呢,那是你親生爸爸呀!”韓小冬做個鬼臉說,“實在不行,那就最後一招,給他來個梁山伯與祝英台……”
娟娟一籲氣說:“我才不死呢!”
“誰讓你死呀,”韓小冬說,“我不是說了嘛,恫嚇呀。”
娟娟不認可:“我爸爸上來那股夫子勁兒呀,是嚇不住的。”
“到時候我有招兒,”韓小冬一轉話題,“我還有新的想法。”
娟娟問:“什麼新的想法?”
“我看呀,你媽媽工作沒弄成,就別在上海賣那什麼棒冰了,幹脆和我一起下海倒騰電子表,往外批發!”韓小冬一下子變得神采奕奕,“你算呀,我這兩大包電子表一共是五百塊,一塊賺六十塊錢,那就是三萬塊,加上你,你媽媽,就是三個萬元戶呀!”
娟娟雙手抓住他高興地說:“行,就聽你的。”她皺起眉頭問,“那個山川真君可靠不?還有,到中英一條街取貨可靠不?”
“太可靠了,我不都和你說了嗎。”韓小冬說,“娟娟,這個‘下海’呀,不能站在岸邊上看不到魚盲目地往海裏跳,要講‘商機’。我要是摸不準山川真君給我創造的這個商機,我也不會輕易這麼往海裏跳的。我像一個釣魚翁,用一塊大大的魚餌釣著山川真君呢。”
“別人都說你‘虎’,”娟娟微笑出了兩個小酒窩,“其實呀,我早就看出了,你可不是他們說的那種‘虎’,你的‘虎’裏有股子英雄氣,你的‘虎’裏還有種小小的狡猾。”
韓小冬笑笑:“瞧你說的,讓你這麼一說,我不成了反麵人物了嗎。”
“在有些人眼裏,你可能就是個反麵人物。看時下改革開放變化這麼快,人們都變得靈活了,我爸爸那種一本正經不行了。”娟娟說,“不過,還有一點你想了沒有,山川真君這麼溜須你,又讓你找李瑞林別告狀,他投資開礦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呀?你可別栽到裏麵。”
“有問題關咱個屁事兒!”韓小冬說,“我觀察會有,大小不知道,反正我不觸犯他開礦的事兒,就是利用他給創造的這麼一個人際關係。至於開電子表廠的他弟弟呀、侄子呀,將來把賬和他算利索,沒事兒。”
娟娟一聽有些擔心:“沒事兒要防有事兒,隻要你別沾他們別的就行。”
“喲,我的娟娟,”韓小冬陰陽怪氣地說,“這上大學才一年級,就長了這麼多心眼兒了,令人刮目相看呀。”
娟娟顯然有些興奮說:“我們這一屆大學生呀,和你們那七七級可不一樣,思想活躍著呢。再說,天南地北,哪兒的學生都有,家裏幹什麼的也都有,所以就格外活躍。哪像你們七七級呀,爸爸媽媽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國營工,你們呢,幾乎都是清一色的下鄉知青……”
韓小冬說:“是,是……”
“喂,我說小冬,”娟娟問,“你的意思是大包買來小包轉賣?還要研究一下,工商什麼的犯不犯勁兒,要幹多久呀?”
“幹到我和你媽媽腰包裏的人民幣沸揚沸揚地直往外冒了,”韓小冬打個手響說,“這玩意兒肯定不是常事兒,我有打算。來,我包裏有麵包、香腸,一塊吃點兒,今晚就住這兒吧,不會像在醫院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