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3)

靠關係進市一中的學生實行“分槽飼養”的辦法收到社會和廣大教職工的熱烈擁護,幾百封讚揚信雪片一樣飛向學校。甚至有的還打聽出這一主意是鄭風華等三兄弟提的建議,直接給他們寫信。還有的在信裏講故事,權貴子弟如何欺負貧困子弟,如何搞得老師講不下去課。老師們也紛紛議論,這麼一來,課堂秩序也好維持了。學校領導卻有壓力,也有靠關係進來的學生家長認為,這樣就把這些孩子毀了,讓學校頂著不分。王濤誌這個校長無論如何是抵擋不住了,他用了最大心思搞平衡。這一中新建了幾棟校舍,寬敞明亮,冬天很暖和,經過整合以後,他把靠關係進來的學生都安排進了新校舍。

校門口老榆樹下響起了上午第一節課的鍾聲。

韓小冬夾著教案和課本還沒走到高三新一班門口,就聽見教室裏傳來了吵鬧的聲音。他急忙走進教室,原來是彭小濤正和叫牛勁的同桌在吵架。

牛勁衝著彭小濤嚷:“灑了我的鋼筆水你包!”

彭小濤叫號說:“滾蛋,包你個屁!”

牛勁從書桌上拿起在課桌上灑了一攤的鋼筆水瓶往彭小濤桌前一放,說:“灑了我的鋼筆水還罵人,包!包!包!”

一連三個包字,把彭小濤惹急了,拿起鋼筆水瓶灑了牛勁一臉,說:“包,反正我也是包了。”

牛勁滿臉滴著鋼筆水,一把抓住彭小濤說:“走,找老師去!”

彭小濤使勁推牛勁一把,說:“嗬,長脾氣了,敢打我了!”對準牛勁,“咚”的就是一拳。

韓小冬幾個箭步衝上去,一把抓住彭小濤的衣領子說:“彭小濤,你怎麼打人呢?”

牛勁因為吃了虧,趁韓小冬抓彭小濤的空兒,“砰”地還了一拳。

彭小濤伸拳打了韓小冬一拳,怒吼起來:“你是什麼狗屎老師,憑什麼拉偏架,讓牛勁打我!”他又一伸拳,沒打著韓小冬,韓小冬左右開弓給了彭小濤兩個大嘴巴子,因用力過猛,打得他鼻口噴血。他連哭帶罵跑出了教室,幾名同學攆到門口,不知是去看他要幹什麼,還是要幫他去醫院。韓小冬一拍桌子說了聲:“都給我回來,上課!”已經跑出門口的幾名同學都返了回來。

韓小冬從窗戶往外看去,隻見彭小濤直奔王濤誌辦公室去了。他使勁拍拍桌子,對朝外張望的同學說:“都坐好,有校長照顧他就行了,我們正常上課!”

韓小冬走上講台,翻開了教案和課本。

王顯貴讓人把孫大偉找到家裏,從文件兜裏掏出一封信,遞給他說:“大偉,你看看這封信。”

“字寫得好蒼勁呀!”孫大偉取出信箋看了兩行就皺眉,瞧了瞧王顯貴,想要說什麼。

王顯貴一揚臉,說:“你先看,看完再說。”孫大偉又從頭至尾看起來:

尊敬的王顯貴書記:您好!

首先感謝您的信任。王燕同學先從側麵征求我做您秘書的意見,使我興奮不已。說句心裏話,那些開車門、拎提包、問寒問暖種種工作,我雖然不擅長,但我會努力去做好的,請您放心!

我是非常喜歡做這項工作的,隻待您一聲令下,我就立即到您的身邊。

謝謝!

鄭風華敬上

1983年×月×日

信箋上的字體盡管在模仿鄭風華,但還是差距太大,前幾行顯然是抄寫鄭風華原信上的,後麵的幾行就是郝倩麗杜撰的了。

“王書記,這信封、信箋不是一個人的筆體呀。”孫大偉又瞧一眼信封說,“從信封的筆體風格來看,像是鄭風華的,署的確實是他的名字,不過信箋上的文字筆體就不像了,那語言也不像我所了解的鄭風華的風格。”

“有道理,”王顯貴笑笑說,“這裏可能有故事。”

隨著門口傳來一陣自行車鈴聲,王燕拎著手提兜進了屋。

“燕子,”王顯貴呼喚,“來,來看看這封信。”

王燕從孫大偉手裏接過信看了一遍,嘻嘻一笑說:“我明白了,信封是鄭風華寫的,內容是他愛人郝倩麗寫的。”

孫大偉說:“鄭風華兩口子怎麼能和王書記開這玩笑呢。”

王燕放下手提兜對王顯貴說:“這裏的事情既微妙又露骨。可能是這麼回事兒,郝倩麗聽說爸爸沒配秘書,悄悄托過我跟你說一說。你那脾氣我哪敢呢?後來發現您有了這個意思,我就和郝倩麗透露過。我可以說句實話,以後就再沒有和鄭風華透露過什麼,直到知道爸爸下決心了,在前兩天我們七七級學友集會時我才透露給了鄭風華。鄭風華一定是難為情這工作,三兄弟又有山盟海誓,要在教育工作上做出點成績來,於是就給您寫了這封信。這封信讓郝倩麗偷偷看見了,就偷梁換柱重寫了一個信瓤寄出來了。”

“有道理,我女兒心理學學得不錯呀,這師範學院沒白念。”王顯貴笑笑說,“太好了,中央剛下發了一個文件,內容是黨的領導幹部如何密切黨群關係,克服官僚主義作風。這封信裏抽掉的真實內容隱藏著一種很可貴的東西,我想找時間和鄭風華談一談。”

王燕高興地說:“太好了,我們約定七點鍾召開七七級學友聯誼會主席、副主席碰頭會,鄭風華路過咱家門口約我。”

王顯貴說:“好啊,那就約他來坐一坐。”

王燕說:“沒問題。”

借機會,王夫人又把王燕和孫大偉聚到了女兒房間,她好像感到這次相聚他倆是不謀而合似的,就是不攛弄,他倆也要進去的。當媽的就是好奇,往往好心討兒女嫌。王夫人把耳朵貼在門縫上聽,判斷出兩人正在擁抱親吻,便抿嘴笑著悄悄離開了。她知道鄭風華要來,怕外邊一喊,驚了兩人的好戲,就站在大門口等候。不一會兒鄭風華騎自行車過來了,王夫人悄悄把他帶進屋,交給了王顯貴。

其實,王燕已經聽出鄭風華進來的聲音了,很想出去。可孫大偉硬抱著她,吻著她,不讓她走,她也認可了,兩人沉浸在了靜靜的甜蜜之中。

“風華同誌,”王顯貴給鄭風華倒杯水說,“我想讓你在我身邊工作的想法你可能知道了。”

鄭風華尷尬地笑笑:“王書記,實在不好意思。”他說著瞧了瞧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而王顯貴卻絲毫不談這封信。

王顯貴問:“你不願意來不要緊,我想聽聽關於領導幹部配秘書這件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鄭風華問:“王書記,想聽真話嗎?”

王顯貴回答:“那當然了。”

“我可能不太適應。”鄭風華說,“我和黃夫子、韓小冬在師院讀書的時候,曾在孔家鎮的孔廟前拱手三拜,結為兄弟。這可不是江湖義氣,而是決心學習孔老夫子的治學精神,在教育這個行業上一起做出點事情來。當秘書車前馬後的,實在不是我的擅長……”

話到這裏,王顯貴證實了王燕講的那些是千真萬確的。王顯貴瞧著鄭風華點了點頭,心裏想:風格、風格,這個年輕人確有自己非凡的風格,而且市麵上很少見。

鄭風華接著說:“王書記,我已是三十多奔四十的人了,還是紮紮實實幹點事兒吧,我實在不想混官場了。”

“什麼?”王顯貴覺得這個年輕人也太坦率了,“能說說嗎,什麼是混官場?”

“舉個例子說吧,”鄭風華談吐自然,那麼灑脫,使王顯貴有些吃驚,“前兩天,我們在五星級大酒店借會議室開了個七七級大學生興城市聯誼會。聽說,不是,是見到了,全省東部地區七個市的市長開會,加一名副省長,共八人。晚餐時,這個八人的會議擺了四桌。一位副省長、七位市長一桌,八位秘書長一桌,八位秘書一桌,八位司機一桌。我悄悄打探,有位告訴我說,開會時八位領導輪班說,其他‘三個八’參加會的一言不發,回去後市長說啥他們說啥……”

他說到這裏,王顯貴又點了點頭。

鄭風華接著說:“比如人事局副局長彭衛東在鏡泊湖師院混不下去了,又跑到這裏來混。你看他那個發言的姿態,你看他寫的那個調查,那不就是混官場嗎?”

“噢,你們很熟悉?”王顯貴知道彭衛東是彭方園的弟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咱先不說這個,我是想研究這麼個問題。目前,領導幹部配秘書變了味兒,哪是秘書呀,簡直是保姆。聽說有的還給領導穿襪子、穿鞋、擦汗,幫著洗衣服,還負責家裏老婆孩子的事情,簡直不成體統了。”他說時十分生氣,便緩和一下局麵,向鄭風華說,“這就是官僚主義的明顯體現。我雖然沒達到那個程度,也有不良苗頭,覺得不入世俗被人瞧不起。我現在想破俗開篇,隻讓秘書做好與工作有關的事情,主要就是協助處理日常工作層麵的雜務,還有文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