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夫子上完下午最後一節課回到宿舍,正在掃地收拾屋子,韓小冬闖進來,氣哼哼地把教案夾往桌上一扔,說:“我看這幫家夥沒安好心,想讓咱們栽在這兒,看咱們的笑話!”
黃夫子忙問:“什麼意思?”
“王校長找我了,”韓小冬說,“全校學生兩千九百八十四名,靠關係進來的總共三百一十二名。高三成立兩個班,說是讓我當這兩個班的班主任,還兼他們的語文課老師。”
黃夫子問:“沒說給我和鄭風華安什麼新差事呀?”
“提到了,是這麼說的,”韓小冬說,“鄭風華是副校長,你是語文教研組副組長,還要搞教學改革試驗,就不讓你倆幹了。說我在興城市一無親二無故,對這些調皮學生,可以放開膽子管,學校全力支持。事兒是這麼回事兒,我一看名單,彭小濤在裏,純粹是沒安好心。”
黃夫子問:“為什麼?”
韓小冬說:“本來安排我是教高一語文課的,把高一兩個這種班給我不就結了?聽說這彭小濤誰管和誰幹,誰也惹不起。”
“不聽那個邪!”黃夫子鼓勁兒說,“等風華回來,咱們仨好好研究研究,非拔他彭小濤這個橛子不可。管不了就逼他走,願上哪去就上哪去。”
韓小冬問鄭風華哪裏去了,黃夫子說:“鄭風華回家住去了,我攆走的,人家有老婆有孩子,和咱們耗什麼。”
韓小冬說:“可也是,我去打飯回來吃。”
話剛落地,山川真君敲敲門,身後跟著山川木郎,進來就客客氣氣問好。黃夫子問他什麼事兒,山川真君說:“要請韓小冬老師吃吃飯。”
韓小冬說:“那就連黃老師一塊兒吧?”
山川真君哈腰又大點頭笑笑說:“我一看鄭老師不在,你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寧落一群,不落一人’,等你們三人都在了,我安排時間一起請。這回,主要是我家山川木郎不懂事,惹韓老師生了氣,一起吃吃飯表示賠個不是。”
黃夫子說:“小冬,那你就去吧。我想好好備備明天的課。”
韓小冬說了聲“那好吧”,便和山川真君一起出了宿舍。
一輛豐田越野大吉普停在宿舍門前,山川真君拉開車門,先讓韓小冬上了車,自己才進了駕駛室,山川木郎隨後上了車。
韓小冬瞧瞧車內裝飾,說:“這車我們國內還不多呢。”
“當然了,”山川真君開動了車說,“我是來投資的,五個多億呀,才允許我進兩部車子。這是一輛,還有輛皇冠轎車,在日本國很便宜的。”
韓小冬聽著他這麼說,覺得很別扭。擺什麼擺!他真想下車揚長而去,又一想,畢竟是和外國人打交道,還是忍住了。
山川真君把車開到全市唯一的五星級大酒店,陪同韓小冬坐下點完菜,山川木郎先開了口:“韓老師,實在對不起,向您表示道歉!”他說著還站起來靠到一邊給韓小冬敬了個禮。
“不必,不必,”韓小冬連連說,“不必這麼客氣,也用不著到這麼豪華的餐廳,你能有句話就行,我們中國人是通情達理的。”
山川真君說:“明白,明白。就是因為明白,我們才有這個意思。你是老師,我是學生家長,坐在一起溝通溝通感情,目的就是好好教育孩子。”
這麼一席話後,山川木郎從兜裏掏出一塊外殼很輝煌的電子表說:“韓老師,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能接受。”
韓小冬不去接,山川木郎已推到了他的麵前。山川真君拿起來放在韓小冬手裏說:“很好用,這表非常準確的。”
韓小冬放在耳朵上聽了聽問:“怎麼聽不到響呀?”
“韓老師,”山川木郎解釋說,“這是電子表,裏邊沒有齒輪,有塊小電子板,上一塊小電池,就能走三五年呢,很便宜呀。”
韓小冬看著繽紛的外殼問:“便宜?很貴吧!”
“便宜的,很便宜的!”山川真君父子幾乎都這麼說,說話時臉上閃著炫耀的光彩。
韓小冬看著直覺得稀奇地說:“噢,電子表,新鮮,新鮮!”
“是新鮮,又不貴,這是我們日本國開發的新產品。”山川真君重複說,“咱們這邊現在沒有,在我們日本國很便宜的。”
這兩個人就是不說值多少錢,韓小冬問:“上海牌手表全鋼防震一百二十元一塊,半鋼的還一百元呢。”
“不用管這個,你是我孩子的老師。以後,你就是我的朋友,這個東西呀,在日本也是新產品。你要是有女朋友送上,那是最美不過了。”山川真君瞧著華麗的電子表說,“如果你要送更多的朋友,需要多少盡管說話,區區小事嘛。”
不管怎麼新鮮,韓小冬本來是絲毫沒有要收下這塊華麗電子表的意思,山川真君那句“你要是有女朋友送上,那是最美不過了”打動了他。娟娟婀娜的身姿,柔美的手腕上要是再配上這麼塊表,那確實是太美了,可以想象比項鏈、耳環什麼的金銀首飾都會增姿色,會更婀娜幾分。可是他已經向黃夫子表態再也不理娟娟了,要說心裏話呢,死心當然是不會一下子的,向黃夫子承諾著那些話時心就隱隱作痛。鬧了這麼一通,娟娟還會來嗎?娟娟是怎麼想的呢?
他把電子表推到了山川真君麵前,山川真君笑笑說:“我看出來了,你很喜歡它,別客氣!”說著又推了回去。
韓小冬理智地說:“真的不用。”又推了回去。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
他們說著,推讓著,已經有四道菜上桌了,全是高檔菜。海參呀,海魚呀,烤鴨呀,牛排呀,都是韓小冬沒吃到過的。山川木郎剛要倒酒,女服務員早已上了手。韓小冬覺得人家這麼熱情,果真又不是當年侵略中國的日本鬼子,應該有句話說呀,既而表示了些一定好好教山川木郎學習的話;又說了些山川木郎鬧課隻要改了,不會計較的話,怎麼的也還是個孩子。自己小時候也淘氣,比這花花。他說著,突然緊盯著山川木郎詐問:“山川木郎,有人說你們三個是商量著鬧課的。”
山川木郎傻眼一樣把目光一下子移向了山川真君,山川真君急忙替他辯解說:“怎麼能呢?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