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木郎這才隨著說：“是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幹那種事！”
韓小冬從山川木郎的表情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立刻悟道，要想在這種場合從他們嘴裏問出什麼，那自己簡直是傻瓜，甚至不該去問。從山川木郎一刹那猶豫的眼神裏，他可以進一步斷定：他們仨鬧課絕不是單獨的。
韓小冬舉杯向山川真君父子表示感謝，山川真君立即還敬一杯說：“韓老師，聽說市礦產局有名幹部叫李瑞林的，你們個人關係很好，對吧？”
“噢，”韓小冬說，“談不上很好，他是我們農場考入黑龍江省礦業學院的七七級大學生，和我一樣，也是新分配到這裏來工作的。”
山川真君向韓小冬探探身子說：“市裏的長官對我來投資都是很認可的事情了，他卻在寫文章說，我來這裏投資，什麼環境問題啦、資源廉價問題了等等。你能不能幫著勸一勸，幫幫忙？”
韓小冬說：“你讓市領導找他呀。”
山川真君笑笑說：“領導是領導，你是你，你們朋友之間說話更好呀。”
刹那間，韓小冬想了很多，還是說了句：“可以。”
他這一句話，三人間的氣氛顯得融洽起來，算是真正地進入了吃喝階段。韓小冬這才覺得自己長大的農場天地太小，這個大社會太複雜。自己不懂的東西太多太多了，甚至還很幼稚，遠沒有鄭風華、黃夫子處事那麼老成，那麼能沉住氣。媽媽常說自己“虎”，是“虎”嗎？
麵對這一複雜情況，韓小冬激動了，也蒙了，要不是參加了這次王顯貴組織的彙報會，他又斷定是山川真君來投資占了國家的便宜，他肯定要忽地蹦起來，一把抓住山川木郎，逼問他是怎麼合夥同時對三兄弟找茬鬧課的。他沒有，沒有這麼做，因為看不出王顯貴這個市裏最大人物的態度，怕自己鬧起來會壞了哥仨的事兒。彭方園，還有他周圍那些人，諸如彭衛東、招商局都是傾向山川真君的。山川木郎一說不投資了，把他們都驚慌成那樣，真是不可思議。難道就是因為這裏窮嗎？他腦子裏翻來覆去又一想，對了，山川真君父子必定不是日本侵略者，是日本民眾，要向鄭風華學習，遇事沉住氣。
韓小冬想到這裏舉起了杯，豪爽地說：“山川真君先生，還有你的公子，你對我這麼真誠，以後咱們就是好朋友！”這句話說得山川真君父子很高興，同時舉起杯來一起朝韓小冬的杯“咣”地碰去，三人一飲而盡。
王燕在服務員的引領下“砰”地推門進了這貴賓單間，她說：“我一猜你就是在這裏。正好，全市七七級大學生聯誼會就在這裏開呢，喝差不多就行了吧？”
韓小冬忙介紹山川真君父子，又向山川真君介紹王燕。山川真君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王顯貴的女兒，顯得格外熱情。因為當年來投資立項時聽說王顯貴不是很積極，他正猶豫時，彭方園征得正要調離的前任市委書記的意見，就先斬後奏簽了協議。他一直想和王顯貴接觸，也打過他家人的主意，都沒成功。他知曉王顯貴有個在師範學院讀書的女兒，沒想到今日碰上了。他立刻讓服務員加椅、加碟、加筷、加杯，非要和王燕喝一杯不可。王燕執意不肯，說那邊好幾十名七七級學友都等著呢。說著，山川真君已經斟上了一杯啤酒，一邊說：“我們外國人來中國投資不容易，認識就是緣分。”還是在韓小冬的勸解下，王燕才幹了一杯。山川真君請求找時間單請王燕，請韓小冬作陪，兩人胡亂應酬著離開了貴賓包房。
韓小冬問王燕：“是不是你的麵子才在這麼豪華的地方開聯誼會？怪不得你爸爸老限製你呢！”
王燕不高興地說：“我連這點自覺性都沒有呀？省礦院七七級畢業生有個叫李瑞林的，你知道吧？”
韓小冬說：“知道，太知道了。”
王燕說：“他叔叔是這個酒店的總經理，借給了一個會議室，還負責安排了水果、飲料、宴會點心。”
王燕領著他一進宴會廳，果然很氣派，八十多人團團圍坐在一個大橢圓形的宴會桌上，鄰座之間正各自嘀咕著什麼。李瑞林指著韓小冬說：“站起來，別這麼蔫悄地就坐下了。”然後給大家介紹說：“這是第八十八位七七級學生，鏡泊湖師院畢業，鄭風華、黃夫子的同班同學，市一中高一學年的語文老師，叫韓小冬。”宴會廳裏響起了一片掌聲。
韓小冬坐下後，李瑞林對他說：“小冬，剛才你沒來，大家就知道你了。都為你挨打抱不平呢。都說如果處理不好，就以聯誼會的名義集體去找市領導，市領導解決不了就去找省領導。”
韓小冬感動不已，立即站起來說了幾句後，朝著左右和前方深深鞠了三躬。宴會廳又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學友們，”鄭風華在座位上站起來說，“我們相信市領導會處理好的。剛才大家說了，我們聯誼會要給全市幹出幾件漂亮的事情來，可不能用這個事兒呀！這會讓有的人誤解我們是聚會鬧事兒。發展是硬道理，七七級被稱作是沉積十年的人才金子，我們應該為家鄉的經濟振興作些貢獻……”
一石激起千層浪。工業院校畢業的學生說，這個資源性城市工業產品靠煤這個原字號不行，應該發展煤炭深加工。農業大學畢業的學生說，一杯牛奶可以強壯一個民族，我們市五個縣六個區應該大力發展奶牛業，並建立大型的奶業加工廠。師範院校的學生則說，振興經濟，教育先行。市裏不重視教育，教育經費不足，應該開展遠程教育……
“別說了，都別說了，”李瑞林站起來說，“大家有這麼多好想法，讓誰來牽頭和市裏聯係呀？韓小冬一進來的時候，大家交頭接耳正議論誰來當我們七七級聯誼會的會長，我知道有些學友的心思，我找了這麼個集會的地方，好像我想當這個會長似的。都別誤會呀，你們可能想，選我呢，不心甘情願。不選呢，又覺得麵子過不去。我正想提一個人，鄭風華半道插杆子說選王燕，王燕說了幾點理由不幹，就去找韓小冬去了。其實，最合適的人選是鄭風華，同意的請舉手！”
宴會廳裏的人，除鄭風華外都刷地舉起了手。
“首先感謝七七級學友們的信任，”鄭風華站起來說，“學友們盛情難卻，如果說會長就算通過了的話，我再提議兩名副會長，一個是李瑞林同學，一個是王燕……”他話音未落又響起來一片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