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3)

郝立亭似乎不相信:“看清了嗎?”

“哎呀,我這眼睛還能看差!”齊名婭說,“風華以為我沒發現呢,用手一抹,越抹麵積越大,背著我的視線,斜著臉去了衛生間。”

郝立亭問:“倩麗沒發現?”

“她那傻麅子樣兒,”齊名婭冷笑一下說,“鄭風華把她賣了她還得幫他數錢呢!”

“說什麼混賬話呢。”郝立亭說,“即使倩麗沒發現,美麗也不傻,她那眼睛幹什麼去了?有這記號,還不一發現就擦掉呀,還能叫你看見?”

齊名婭說:“倩麗大了呼哧的,隻顧看提綱了,是美麗發現了給風華使眼色,風華才急忙去衛生間擦的。”

“哎喲,真有這事兒,惹出麻煩可丟不起人了!”郝立亭說,“不過也不一定,不會發展到那樣,等找機會我策略地點點風華。那人聰明得很,一點就通,放心吧,不會出丟人的事兒。”

郝母在屋裏喊:“怎麼,這鍋餃子還沒煮好呀?”

“好了,好了!”齊名婭這才發現煮過勁了,不少破了皮兒的,“媽,好了,我正撈著呢。”

郝母說:“立亭,你來,把這些端過去。我收拾麵板放桌子,咱們吃。”她說著瞧著窗外又說,“哎呀,這雨還下,美麗和她姐夫也不知道趕上公交車了沒有?”

郝立亭進屋端起半蓋簾餃子說:“媽,瞧你這心操的!”

可不,鄭風華和郝美麗真的沒搭上公交車。他倆快到公交站點的時候,一輛公交車車輪濺著水花,嗖地從他倆身邊駛過。他倆緊趕慢趕,那輛公交車還是開走了。他倆隻好在公交站點的雨搭下等候。按常規是十分鍾一趟,兩個人左等右等,過了十五分鍾還不見車影兒。雨越下越大,偶爾隻有冒雨騎自行車穿雨衣的行人掠過,轎車和貨車都很少了。

突然,雷聲大作,稀稀拉拉的雨變成了瓢潑大雨。一道雷電閃過,天空在雨中顯得更昏暗了。

“姐夫,我有點兒怕……”郝美麗儼然不像在師院時的老師了,而像一隻被敵人追咬的小貓,依在鄭風華身邊,仰臉瞧著鄭風華,一副怯弱的樣子說,“還有點兒冷。”她說著擠在了鄭風華的懷裏。

鄭風華瞧瞧,雖然旁邊沒人,還是說:“美麗,讓人看著不好……”

“風華,我愛你,已經深深愛在心裏,愛在骨子裏了!”郝美麗把臉貼在了鄭風華的胸前,格外深情地說,“你是不會知道,你離開學院這些日子,我是怎麼度過的!”

鄭風華十分難為情,但很理智,不再叫美麗了:“冬冬小姨,別,別,別這樣!”

“風華,我知道你是我姐姐的人,我不會和我姐姐去爭。”郝美麗瞧一瞧鄭風華說,“說心裏話,我這一輩子不打算結婚了,我們成不了夫妻,可是,我心裏會永遠有你。你下鄉後,離開你的日子,我盡力忘掉你,可是怎麼也忘不掉。過春節回家,包括你考進師院後我對你冷冷的,那都是裝的。”

鄭風華心軟了:“這怎麼能行。”

“要是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擁有你一部分,哪怕是一小部分,”郝美麗實在是抑製不住自己,“風華,答應我,答應我吧?”

鄭風華忍不住瞧郝美麗時,發現她眼眶已經濕了。冷不防,郝美麗身子一縱,緊緊抱住他親吻起來。鄭風華一手提一個飯盒,動彈不得,隻好任郝美麗親吻。

兩束明亮的燈光簌地射來,鄭風華瞧去,隻見一輛公交車頂雷冒雨開了過來,他急忙說:“公交車來了,公交車來了,說不定那裏有咱們認識的人。”

郝美麗還是狠狠地吻了他一口才鬆開。鄭風華在被動與尷尬之中感受到了一種心怦然跳動時的甜蜜。

兩個人好不容易擠進公交車廂裏。

為了娟娟的到來,黃夫子打傘冒雨從興教飯店買了四個菜,給飯店留下押金,連盤子一起拎回了宿舍。他又買了兩瓶啤酒,覺得這樣才像個招待女兒的樣兒。在農場時當那麼個副校長,行政與教育一起抓,自己又酷愛父親傳授的古典文學,多少次他想抽出了時間帶女兒出去玩玩,都讓葉飄飛給擠占了。他很少領女兒出遊,即便回上海,也沒能像個樣子陪娟娟逛逛南京路,去去外灘,下個館子。那時候手頭也緊,確實拮據呀!現在想來,總覺得欠下了女兒些什麼。現在讓學生這一鬧,韓小冬與郝倩麗又莫名其妙挨打,攪得他心裏亂糟糟的。鄭風華回家了,韓小冬住院,他想坐下來和娟娟吃頓飯,親熱親熱,多說說話,問問她學習的事情,也談談以後的打算,以便幫她規劃一下未來。他急忙回到宿舍,發現桌子上放了一張紙條:

爸爸:您好

等您許久也不見回來,晚飯我不在家吃了。給您買了兩個菜,一瓶啤酒。我會早點回來和您一起住的,放心吧!

女兒:娟娟

即日

黃夫子一看條子,心裏又涼又熱。他坐下剛要起啤酒喝一杯,心裏總覺得不和女兒一起吃這頓飯不是滋味。倏然想起葉飄飛,真也好,假也好,她幾次羞辱自己是“冷血動物”,“整天《離騷》、《離騷》的,什麼‘帝高陽之苗裔兮’,怎麼就不想想,娟娟是黃家之苗裔兮呢”。每聽到這話,總覺得有一種虧欠女兒的內疚。他一放啤酒瓶決定,娟娟回來再晚,也要爺倆一起吃這頓飯。而且這菜有自己買的,還有娟娟買的。父女情,女父情,情情相融,多有親情味兒呀。

等了一會兒不見娟娟回來,他猜想,娟娟能到哪裏去呢?無非是韓小冬病房,再就是他的老師郝倩麗的病房。

黃夫子看起書來,十多分鍾就看一次手表,一直看了六七次,還打著傘到門口去瞭望了兩次,眼睜睜過了好幾輛公交車,他一算時間,公交車隻有末班了,他瞧瞧窗外,雨已經小多了,隻是淅瀝瀝下著,索性拿起傘直奔公交站而去。真幸運,他到了站點,公交車就來了。他急忙來到韓小冬病房,剛要推門,隻見門上貼一個紙條:去外邊飯館吃飯。他聽到腳步聲一回頭,鄭風華走了過來,問:“這麼晚了還來看小冬?”

黃夫子回答說:“不是,來找娟娟的。”

鄭風華略有醒悟地說:“噢,我來兩趟了,還猜小冬這小子和誰下館子去呢?那就是娟娟了。快走,先到倩麗病房,我老丈母娘包的餃子,帶了小冬的份兒。來看兩次了,你肯定也沒吃。算了,吃餃子去。小冬這小子沒這福氣,羊肉餡的,涼了就不那麼香了。”

他說著,拽著黃夫子來到了郝倩麗的病房,郝家姊妹當然是熱情非常,大家說說笑笑吃起餃子來。郝倩麗很懂這些家常事故,說是餃子有點涼了,讓鄭風華打來一壺開水燙一遍讓黃夫子再吃。郝美麗也格外高興,打趣說:“黃老師,我聽說學生鬧課的事情了,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是自己的。我們這一茬通古典文學的不多了,你是國寶呀……”一席話,逗出了大家不少話題。黃夫子隻是苦笑著,應付著。

郝美麗對黃夫子說:“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歡迎你們抽時間去看看母校。你們七七級入學那年那麼一鬧騰,促成了師院往市裏搬的速度。新校舍在鏡泊湖市北山,建設速度很快。據劉書記說,明年就能搬家。你們要是再不回去,可能就看不到大荒地裏母校的原生態了。”這些都沒怎麼入黃夫子的耳,隻是她說明天要走入了心。她肯定是和娟娟一起走。他並沒有問,應酬幾句便起身說看看娟娟回來了沒有。鄭風華陪同走去,迎接他的還是門上貼的那個條子。這時,住院部大多病房閉了燈。黃夫子提出要去校門口飯店看看。鄭風華陪著他邊走邊說:“明天下午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就要聽調查組的彙報了,還讓我們列席參加。說些啥,你準備了沒有?”

黃夫子說:“這種事情還是以你為主,覺得合適時我和小冬會插些話,究竟說什麼,隻能看彙報會上提出些什麼問題了,反正我們的觀點和意見都已經成熟了。”

鄭風華說:“也好,就這麼辦。”

興教飯店裏座椅已經反扣上桌,服務員正忙著關業。鄭風華陪著黃夫子打著傘又走了附近兩個飯店,也不見韓小冬和娟娟的人影兒。黃夫子有些慌了,鄭風華勸他說:“可能找個好點的館子去了。要說,他倆是同代人,有共同語言,這改革開放的年代,就明顯看出我們的代溝了。不要緊的,讓他們盡情嘮去吧。走,回去。”

黃夫子一聽,也隻好如此。回學校宿舍,已經沒有公交車了,走著回去又惦記著娟娟和韓小冬,常聽說社會治安有問題,韓小冬能不能再遇上挨打的事情?鄭風華說:“哪能倒黴的事情都讓咱攤上呀,再說,要是攤上這事兒,早有人來找咱們了。”

黃夫子說:“可也是。”

鄭風華說打個三輪車把他送回去,他猶豫一下,決定一起回醫院再等等娟娟。

鄭風華說:“我家倩麗也常急溜溜說我們男人心粗,不會像女人那樣疼愛孩子。我們當父親的不那麼嘮嘮叨叨地說就是了,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其實,父母都是一樣的。”

黃夫子笑笑加快了腳步,他幻覺裏娟娟已經回到宿舍裏了。可是,回到醫院,先到韓小冬病房門口一看,迎接他的還是門口那張條子。

鄭風華說:“說不定回學校宿舍找你去了呢。”

黃夫子說:“不能,要是娟娟回去了,小冬該回來了。”

鄭風華讓黃夫子到郝倩麗病房去等,還可以嘮嘮嗑兒。

黃夫子說:“難得你能好好照顧媳婦,說說知心話,你去吧。我去護士那裏要來鑰匙,打開小冬的病房,躺著休息休息等他倆。”

鄭風華一聽忙說:“這樣也好。”轉身朝郝倩麗的病房走去。

黃夫子拿著鑰匙打開門,眼前的事情簡直不能令他相信,他一下子怔住了:娟娟和韓小冬正裸睡在一張病床上。他們猛地坐起來,扯著被去蓋著身子,驚慌地瞧著黃夫子,一個勁兒地蜷曲身子。黃夫子隻覺得身子晃動,眼前模糊,孱弱的身體在搖晃,嘴咂吧著,刹那間,嘴角上冒著沫子,就是說不出話來。他越這樣,娟娟和韓小冬越害怕越哆嗦起來,兩人又無法起身去扶他。黃夫子努力冷靜一下,先用手指著娟娟罵:“你這個不自愛的東西!”然後指著韓小冬又罵:“韓小冬啊韓小冬,你渾蛋透頂了,你非要勾扯我的女兒,你是叫我大哥,還是叫我爸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