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對郝倩麗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現在又是一陣莫名其妙。郝倩麗心裏很明白,急忙去泡茶倒水,崔科長倒退著步,點頭哈腰地寒暄著告辭了。一家人沒有一個人插話,不知道怎麼插,也插不進去,隻有郝倩麗與崔科長寒暄,還表現出從來沒有過的歡快,又留又送,才使崔科長顯得不太尷尬地離去。
郝媽媽見郝倩麗十分不正常,送走崔科長忙把她拽進屋裏,問:“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齊名婭更是擔心:“倩麗,人家把東西送回來了,是不是不給咱們辦事了?”
郝倩麗哈哈一笑,把賭氣走後的情況如實一說。最興奮的是齊名婭,一把拽住郝倩麗的胳膊說:“倩麗,有這門子,我就不去區政府機關了,去市政府機關,幫我說去怎麼樣?”
“停!停!停!”郝立亭有些不耐煩了,“頭發長,見識短,你們怎麼這麼沉不住氣,見利忘義呢,啊?”
“大哥!”郝倩麗很不冷靜,“你什麼意思?我怎麼見利忘義了?還沉不住氣兒?都多長時間了,工作才算有頭緒,你說說!”
“利,就是眼前調動工作這點小利;義,就是難得市長這麼器重風華。以後日子長著呢,市長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呀?當官人的心思很難琢磨呢。等風華升官了,咱們怎麼的都行。就是沉不住氣兒,十八年都等了,十八天就等不得了?還怨我說你!”
郝美麗也忍耐不住了:“姐呀,我在懷疑,是王燕主動找你,還是你主動去找人家王燕?你說實話。”
“你們都是什麼意思?”郝倩麗幾乎要暴跳如雷了,“是,是,是!是王燕先提出要幫我的……”
“倩麗,你給我冷靜一點兒好不好!”郝母嚴詞厲色,“就是王燕主動要幫你的,你也該先問問風華,人家可是看著風華的麵子呀。你媽媽這多半輩子就是個好臉的人,我攤這麼個好女婿,你就該考慮怎麼做個賢妻良母。水到渠成之後,好事兒還能差了你的,啊?”
郝倩麗剛要反駁,郝立亭說:“倩麗,我說這話你瞧著吧,姓崔的科長把兩瓶酒送回來了,不是什麼好事兒。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你們這是都要幹什麼?”郝倩麗怒視在座的人,“我看了,不是小鬼難纏,是你們難纏。這個家就是多我,好,我可以回農場,在那裏待一輩子……”她說著,委屈得淚水縱橫起來,“砰”地推開門披頭散發地跑了。
郝立亭追到門口:“倩麗,你回來,你怎麼動不動就往外跑呢……”
“不用管她,”郝母生氣了,“隨便她去,這都成什麼樣子了!”
郝倩麗走後,郝母一家人悶坐著生氣,誰也不吱聲。郝母歎口氣說:“唉,都是讓我慣的,沒有教養。”
“媽,我說幾句,”齊名婭在他們爭吵時一直沒有吱聲,現在實在憋不住了,“我這個當嫂子的好像不該說,按理說,你們說得對不對呢?沒什麼錯。但是,你們的態度有錯。倩麗下鄉一走就是十年,那艱苦環境可想而知。我們家人是對她關心,可我認為還很不夠。她返城後沒有工作,街道辦事處安排臨時工作掃大街,她心裏是什麼滋味呀?”
她這麼一說,郝母掉起淚兒來了,好像在責備自己剛才做得有些過火。郝立亭忙安慰說:“媽,不要緊,她會回來的,就是像名婭說的,我們的態度不對,可也應該教訓教訓她。她動不動就發脾氣,就耍,就往外跑,簡直不成樣子。”
郝美麗也說:“我看不用找,看她能上哪兒去。”
天很黑了,還不見郝倩麗回來,郝母著急了,她提出出去找找,郝立亭、郝美麗還是不同意去找,都說要是找回來倒像是給她賠不是了,以後再耍起脾氣就更讓家裏人鬧心了。都為人妻為人母了,還動不動整這種事兒。郝母雖然著急又心疼,覺得也是這個道理。郝倩麗沒下鄉時也常常這樣,動不動就在全家人麵前發脾氣,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已經為妻為母了,確實不該再那麼慣著她了。想想也是,那時候也是這樣,和家裏人吵一回走一回,找一回再吵再走又再吵,養成了她的壞脾氣。最後郝母出了主意:郝倩麗十有八九是去婆婆家看冬冬去了,名婭悄悄地去暗訪一下,如果在的話就別驚動她,悄悄回來;如果是不在那兒,可就摸不準了,說不定這一驢起來,一蹶子真的尥到農場去了呢,別的不說,讓人家笑話呀。
齊名婭來到鄭風華家門前,屋裏已經亮起了燈。清晰可見郝倩麗正和冬冬伏在一張小炕桌上認字。原來,她來到這裏克製了自己的脾氣,就像沒發生什麼事兒似的回來看看。額外的收獲是看見鄭風華從農場發來了一封信,說是教學任務緊,不僅春節回不來了,這個假期就在農場和高三的學生們過了,屆時,農場給買火車票,就直接回師院了。信中還問她來了沒有,說如果來了就熱情一些留住,讓她幫著冬冬溫習功課或者輔導做作業。信裏多處筆墨說她不容易,讓家裏多體諒她一些。最後還提議讓她把冬冬帶到姥姥家一起生活一段時間,這樣才不至於和孩子越來越生。還說她脾氣不好,讓家裏人不要介意……她讀著讀著,感到好一陣寬慰,因為鄭風華這麼體貼自己;可是又產生了一些不愉快,心想,在別人的眼裏,自己真的這樣不懂事兒嗎?自己哪件事做得沒有理呀?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