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小子還挺有自知之明的,不過你也很優秀,挺有思想。”鄭風華拍拍韓小冬的肩膀對黃夫子說,“夫子,三弟說得對呀。從咱們師院看,從農場看,從我回興城看到聽到的,十年‘文革’動亂,教育已被踐踏得不成樣子,不重視教育已成風氣。”
“上海還好一些,”黃夫子說,“那裏畢竟人才多一些。但問題也不少。這些年,老教師退休,進了些接班頂替的子女當老師,簡直是和教育開玩笑!所以咱們七七三兄弟……”
鄭風華截住黃夫子的話:“行了,不說了,時間不早了,咱們抓緊備課吧。”
三兄弟各占一張床,坐在床沿上備起課來。都是那麼精心,那麼專注,那一副副神情比進入七七級考場還認真。
北大荒的冬天夜長日短。早晨六點半鍾,當農場子弟校的鍾聲劃破黑蒙蒙的天空響起的時候,高三班十個教室裏的座位上不僅無一空席,還在旁邊塞了不少加座。一張課桌本來坐兩名學生,現在是三名。在這裏生活過的黃夫子、鄭風華,包括韓小冬都很奇怪,農場子弟校高三共十個班,眼前十個班級教室的燈全亮著,爐火都燒旺著,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學生?原來,韓場長向黃夫子、鄭風華等發出邀請函以後,本場和其他場有親屬、有朋友的就把消息傳開了。一傳十,十傳百,那些有高三畢業生學生的家長急不可待地與小興安嶺農場的親屬和朋友保持熱線聯係,趕牛車的,騎摩托的,還有步行的,近則十多公裏,遠則幾十公裏,有的六點鍾才趕到,就直接進入了教室……
七七三兄弟所說的“饑渴”,他們所見到的“饑渴”,任何一個場麵、一個故事,都沒有這一幕生動。試想以韓場長為核心發邀請、接站、歡迎,特別是深更半夜,其他農場老職工攜兒帶女,頂著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翻山越嶺,帶著孩子來聽輔導課,那該是一幅多麼震撼人們心靈的求知若渴的畫卷呀!
饑渴,何等的饑渴!從對求知的饑渴裏我們看到了民族振興的希望,也看到了民族文明、繁榮昌盛的輝煌的未來。
為七七級光榮、驕傲!為求知若渴的孩子和家長驕傲!
夜蒙蒙,風凜冽。小興安嶺農場子弟校高三那十個班的教室裏,人一樣滿,爐火一樣紅,不同的講課聲音都恰是一幅如入神境的畫麵:
高三·一班教室裏,鄭風華在黑板上寫上了一行大字:高考作文需注意的諸多事宜。然後轉過身,手捧起講義,麵對學生們說:“我先講講七七級高考時的作文題,請同學們千萬記住。在做高考命題作文的時候,首先要細細審題,圍繞題目找好核心點……”
高三·二班教室裏,黃夫子在黑板上寫上了一行大字:把握高考數學要點問題。然後轉身手捧起講義麵對學生們說:“我先講講七七級高考時的這張數學卷子。”然後說,“高考數學是將代數和幾何,包括平麵幾何、立體幾何並卷考試。首先要熟記每一個定義,熟解每一道例題……”
高三·三班教室裏,韓小冬在黑板上寫上了一行大字:高考史地需把握的要點。然後手捧講義轉身對同學們說:“我先講講七七級高考時的史地卷子的出題特點。”然後說,“高考文科類史地共卷考試,考好這門課程主要靠掌握知識,靈活記憶。下麵,我講講怎麼靈活記憶……”
高三·四班、五班、六班……教室裏王寶藝、宋奎祥在講政治輔導課……
高三畢業班裏,小霞輪班講自己考試時的失誤,每個班時間都不長,講得學生們都直嘖嘴,覺得聽了很過癮。
韓場長和幾名家長,還有校長,挨個教室門口悄悄走著、聽著。走到三班教室門口,剛聽了幾句,副校長就讚歎說:“好啊,好啊,講的都是幹的,都是經驗之談。這一個多月讓孩子們鉚上勁兒,高考成績不會孬了。高三課程本來沒多少,主要是高考複習。”
一位家長對韓場長笑笑說:“老場長,你真有招呀!”
韓場長笑笑說:“我參軍打過仗,我知道讓打過仗的人教怎麼打仗,這仗才能打贏。”
眾人笑了,韓場長擺擺手,意思是都撤吧,好讓老師們好好講,孩子們好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