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都議論起來,理解葉飄飛的占了多數。
黃夫子激昂地說:“不管怎麼說,我說過多少遍了,就是不願意幹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然後抱著娟娟說:“娟娟,不是你爸要離呀!”
娟娟捶打著黃夫子說:“是你,就是你!”
黃夫子說:“娟娟,你大了,懂事了,爸爸有爸爸做人的道德準則,那是你媽媽逼著我叫號說,離就真離……”
娟娟說:“不對,還是你先叫號!”
黃夫子說:“娟娟聽話,等找時間咱爺倆好好討論討論這個問題。”
大客車一陣顛簸,父女倆緊緊抱在了一起。車廂裏的人也都找個把手,身子隨車廂晃動著。
韓場長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是不是在葉飄飛遞交的協議書上簽字簽錯了?看到黃夫子這樣,他茫然地問了句:“是不是因為我……”
黃夫子看出了韓場長的心思,截住話勸慰他說:“老場長,這事情根本不怪你,她心裏想這麼幹,怎麼也擋不住。她要是找我,我也會在協議書上簽字的。”
韓場長直歎氣,娟娟倚在黃夫子懷裏又捶又哭。韓小冬吼了一聲:“多大了,還整這景兒,這怨你爸爸嗎?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你說怎麼辦?”
娟娟瞧了韓小冬一眼,不哭了,不是服他的訓話,而是覺得欠他的太多了,好像怎麼都還不過來,沒有一點勇氣去反駁他。
韓小冬坐在黃夫子前排,猛一回頭說:“夫子,葉飄飛這不是耍人嗎?咱七七級大學生就這麼好耍嗎?等畢業分配工作以後,漂亮的姑娘千千萬,隨夫子挑來隨夫子換……”
“去你的,”娟娟終於忍不住了,“閉上你那張烏鴉嘴!”
韓小冬反擊一句:“怎麼說話呢?”
“小冬!”韓場長喝一聲,“你這張嘴呀,不胡說行不行?”然後勸娟娟:“娟娟,你小冬哥這張嘴就是好貧,你也不是不知道。”
鄭風華在隔邊座位上一探身子說:“娟娟,這事情你媽媽確實做得不對。你盡管好好學習,大人這種事情你就別管了,管也沒用。”
“你怎麼知道沒用?”娟娟使勁嚷起來,“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他們離婚!”
“好,娟娟別哭了。”黃夫子說,“等暑假咱們一起回去和你媽談,本來我們之間也沒啥……”
娟娟剛要說什麼,大客車已經到了場部招待所門口。天晚了,場部子弟校的一名副校長、剩下的十多名老師都在門口敲鑼打鼓等著。招待所土暖氣燒得特別暖和,韓場長招呼著大家,簡單洗漱一下就開始吃晚飯。飯前韓場長致辭,無非是感謝、歡迎的話,引發了一陣又一陣的掌聲。接著非找個代表說一句,大家異口同聲地推舉鄭風華,他言辭不多,有一句話撥動了人們的心弦:“……父老鄉親們,北大荒永遠是我們的故鄉,我們永遠是北大荒的兒子!”餐廳裏又爆發出一陣掌聲。
晚餐要結束的時候,子弟校副校長給同學們講了高三畢業班課程進展情況。根據鄭風華等每人的特長,發了語文、數學、立體幾何、曆史、地理、政治等教材,還分了班,然後建議說:“由於時間緊,任務重,以往是早上八點鍾上第一節課,現在,學校想六點鍾就上第一節課,除半小時午飯外取消了午休時間。另外,還要加上晚自習。”
王寶藝帶頭喊沒意見,大家都齊聲呼應。鄭風華補充說:“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除突擊講完課,幫助學生複習參加高考外,還要把學生集中在一起,專題講講入場考試和答卷的問題。”又是一陣掌聲,不少老師感動得流淚了。
韓小冬見住宿房間寬綽,也要在場招待所住,和鄭風華、黃夫子包住了一個三人間。
夜深人靜,七七三兄弟一進三人間宿舍,韓小冬就說:“你們注意沒有,風華講話的時候我爸爸掉淚了,老師們掉淚了。其實這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呀,背後隱藏著一種東西……”
黃夫子問:“什麼東西?”
“饑渴,教育饑渴呀!”韓小冬說,“這些年可把教育事業給踐踏毀了。比如說我,雖然比那些同齡的強一點兒,照你們哥倆那是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