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倩麗跑出家後直奔公交汽車站,恰好來了一輛公交車,她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從車窗往外一看才知道並沒有人來追她,心裏覺得酸楚楚的。她猜想鄭風華會來攆她,郝美麗會來攆她。要是鄭風華非要去農場的話,趕火車的時間緊,起碼也要追到這公交站把她拉回去。他實在要走也就走吧……可是,誰也沒來,那肯定是媽媽阻擋,在和自己製氣。怪了,這個當媽的,隻要自己一和鄭風華鬧矛盾,就是自己占一多半理,她也是向著鄭風華。公交車早就啟動了,究竟過了幾站了,她也不清楚,任憑身子隨著公交車晃動著行進。想到什麼地方?心裏並沒有目的地。她當時和鄭風華吵的時候,也不覺得自己就那麼理直氣壯。鄭風華在市長家受到尊重,她是從心裏高興,這回別勁兒不讓他去農場,就是想看看鄭風華翅膀要硬了,是不是還那麼拿自己當回事兒。她失敗了,失敗得在家人麵前好沒麵子。
她一抬頭,透過車窗玻璃發現到了市領導居住區的“小洋樓”。王市長家的門開了,王燕邊往脖下塞圍巾邊走了出來。她情不自禁地下了車,似無意其實是有意和王燕走了個斜對麵,想攆上去又不知話怎麼開口。攆攆停停,停停攆攆,想起了鄭風華、大哥駁斥她不要剛認識人家就找麻煩的話,腳步停住了。猶豫中還是想找王燕,又一想,她是鄭風華的同學,我找能好嗎?能行嗎?猶豫中再抬頭時王燕已不見了蹤影。她急忙攆到一個岔道口,小街道裏仍沒有王燕的身影。她想回家,又想找王燕,猶豫著來到了王燕家門口,終於下定了決心。既然你搭了橋,不肯幫我這個忙,我自己說!她拿定主意:就在這——她家門口等她!
正當郝倩麗挨凍難忍的時候,王燕急匆匆回來了,一副急著要進屋的樣子。郝倩麗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辦法。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迎上去,到了王燕跟前,隻見王燕低著頭,什麼也不顧,像是一頭就要紮進家裏。
郝倩麗咳嗽一聲,一抬頭,裝作一副偶遇的樣子搭訕說:“喲,是我們家風華的王燕同學吧?”
王燕也一下子認出她來了,回答說:“是郝倩麗老師啊。是來找我嗎?”
郝倩麗搖搖頭,一副不愉快的樣子。
王燕問:“怎麼了?外麵冷,有話到我家坐著說吧。”
郝倩麗心裏想去,卻裝出不肯的樣子,當然,王燕是看不出的,熱情地說:“郝老師,沒問題,有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
郝倩麗頓時心花怒放一般,把和齊名婭去人事局調配科崔科長家的事情說了。王燕嘿嘿一聲笑笑說:“姑嫂一起去辦事還問禮是哪份兒的?真滑稽。太黑了。”然後一轉身說,“走,我陪你去趟人事局。”
郝倩麗倒有些擔心了,王燕一去口氣大,要是惹著那位崔科長,以後給她小鞋穿可怎麼辦?管他呢,工作辦成了再說!她轉身跟上王燕朝人事局走去。
王燕邊走邊說:“我爸爸最痛恨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小官員了。”
郝倩麗問:“你幫我辦這件事兒告訴你爸爸嗎?”
王燕一笑說:“傻呀,那不等著挨剋兒呀!我這也是破例呢,主要是太崇拜我們的學生會主席了,就想幫他辦點事情呢。你可能不知道,鄭風華同學領著我們在學院幹了一件大事,轟動省高校,震動了教育部,我是說了這個,我爸爸才請你們吃飯的。別看我爸爸說得那麼矜持,他從心裏喜歡鄭風華……”
郝倩麗根本就插不進一句話,她這才感到這位市長家的小姐簡直就像一隻喳喳喳一叫出聲就不停的黃雀鳥兒。這樣毫無架子,是挺惹人喜歡的。
王燕領著郝倩麗一推門就進了人事局調配科。崔科長正在神神秘秘地接電話,一見她倆闖進來很不高興,而且一眼看出郝倩麗就是那個姐倆辦兩件事送一份禮的,按他老婆的話說:這是想投機取巧,想蒙混過關。他心裏很不高興,用手捂住話筒說:“給我出去,這麼沒規矩!”
王燕雙手一掐腰說:“我找崔科長。”
崔科長急了,大發脾氣,簡直是叫嚷:“給我出去,崔科長不在!”
王燕說:“這肯定是崔科長的辦公室,你這個人更不懂規矩,人家崔科長不在,你就大咧咧坐在這裏,還神神叨叨打電話,我看你應該出去!”
郝倩麗知道王燕是在將計就計,戲弄這位崔科長。心裏直嘀咕:看人家市長的千金活得多瀟灑,遇到不順心的事情,願怎麼出氣就怎麼出氣。
崔科長對著話筒笑聲說:“你等等!”然後“叭”地一下扣上話機,衝著王燕大怒:“出去!給我出去!我不懂規矩,我也要走了,快走走走!”他說著起身邊要開門邊說,“快出去,我要給崔科長關門了。”
王燕狠狠瞪了他一眼,一閃身出了調配科。郝倩麗剛一邁出門檻,崔科長“砰”地關上門。
王燕讓郝倩麗在門口等著,敲門進了人事局薑局長辦公室。這位薑局長認識王燕,非常客氣地讓座,問她有什麼事情。她說有點公事公辦的小事情,想見見調配科的崔科長。
薑局長直說:“有什麼事情我來辦吧。”
王燕說:“不用,隻要給介紹一下就行,但還有一條,不要說我是市長的女兒。”
薑局長說:“那好,既然事情簡單,我就給崔科長打個電話。”他拿起電話占線,過一會兒再打還是占線,又等一會兒再打還是占線。這位薑局不耐煩了,起身說:“走,我領你去!”
薑局長領著王燕和郝倩麗來到調配科門口,怎麼也推不開門,自言自語地說:“是不是不在呀?”
王燕果斷地說:“在,剛才我們還見到了呢。”
薑局長“砰砰砰”敲了三下門,沒有動靜,又敲三下,還是沒動靜。耳朵貼在門上一聽,裏邊傳來打電話的聲音,一下子急了,邊敲邊喊:“小崔,開門,開門,我是老薑。”他話音一落,隻聽裏邊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隨著腳步聲,拉門閂聲,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