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3)

“名婭,囉唆這些和你有多大關係!媽說過,你還脫褲子放屁費二遍事,瞎倒騰個什麼勁兒?”郝立亭說,“你就幹脆讓倩麗直接去政府機關得了唄。”

齊名婭忙解釋說:“這還用你們說?我和崔科長是這麼說的,人家說下鄉知青剛返城回來就往機關安排有難度,本來就是求人家的事兒,崔科長還說倩麗本來就是老師,這樣好安排,好說話。這個關係掛上了,等倩麗工作一陣子,要是不順心再想辦法嘛。”

郝美麗早就想說幾句,一提到教育界師資水平低的事情,又讓她的情緒低落了,她一小點兒一小點兒地夾菜吃。郝母沒注意到這些,她全部心思都在郝倩麗的工作安排上,和齊名婭叫號說:“這可是你說的,娘記著了……”沒等她說下句,齊名婭就接過話說:“娘掛念的就是我掛念的,娘隻管放心吧。”

郝美麗突然冒了一句:“嫂子,到時候我想調回來,你也能幫忙吧?”

“你?”齊名婭婉言回答,“美麗,你是大學老師呀。”

郝美麗酸溜溜地說:“大學老師就往大機關安排唄。”她一直看不慣這個嫂子花言巧語,把老太太哄得滴溜溜轉,就是嘴甜,沒多少真事兒。

“別飽漢不知餓漢饑!”郝母嗔愛地拍打了郝美麗一下說,“你別在這兒瞎攪和。立亭家裏的,那就抓緊一點兒。”

“沒問題!”齊名婭問,“風華,倩麗讓你托上海同學……”

鄭風華打斷他的話:“捎來了,四條鳳凰過濾嘴香煙,四袋上海高級優質奶糖,放在我媽那裏了,什麼時候用就什麼時候取。”

齊名婭說:“這可是辦好事成雙,費用咱兩家攤,這點東西不算送禮,聽說那個崔科長家的就喜歡這兩樣東西,就算聯絡聯絡感情……”

“我包了!”老太太有點不樂意聽這話,搶白齊名婭,“這點東西還兩家攤,才幾個錢?像一家人說的話嘛!不早了,都休息吧。”

郝立亭見老娘有點不願意了,忙說:“媽,名婭沒別的意思,她跟我說過,這點費用我們自己拿,怕風華不肯。”

“行了,別和我老太太玩輪子了。”郝母說,“一個沒工作,一個念書,連個窩都沒有呢,能幫就得幫著他們點兒。再說,你們又是當哥哥嫂子的,說那話惡心不惡心。”

齊名婭剛要說什麼,老太太下桌不聽了,對郝立亭指揮說:“今晚住法就按我說的辦,我和美麗到你們家小屋住去,讓他倆住我這裏。”不由分說,老太太開始帶頭撤桌子,不消幾分鍾就出了門兒,齊名婭和郝立亭也隻好跟著走。

難怪說老丈母娘疼姑爺是實心實意呢,這老丈母娘不僅吃穿體貼,連姑爺和姑娘好久不在一起,讓他倆好好親熱親熱都想到了。

老丈母娘和郝美麗一走後,鄭風華主動掃炕、鋪被,見郝倩麗情緒仍然很低落,就給她脫鞋、脫衣服,直到脫的隻剩短背心和短褲衩了。她進了被窩兒,緊緊抱住鄭風華,又傷感地大哭起來,像要哭出所有的為難和委屈。

“倩麗,倩麗,”鄭風華想看著她的臉說話,卻怎麼也推不開她,便緊緊抱住她問,“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還有煩心的事情呀?”

郝倩麗抽泣幾聲說:“我們這麼長時間沒見麵了,到了一起我該讓你高興才是,可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她仿佛有倒不完的委屈,在被窩裏緊緊抱著鄭風華,再不說什麼了,就是哭。

鄭風華也更緊地抱住了她:“哎,多大的事兒呀?不就是工作嘛,嫂子都已經說了,明天就去給你聯係辦工作的事情,你得振作起來呀!”

“風華,你看你一回來,媽媽還要去找住宿。”郝倩麗說,“從你家走的時候我就發現,冬冬對我們都不親了,他爺爺、奶奶那種管孩子的方法,我實在受不了。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能比母親生了孩子不能去撫養更難過的嗎?我到你學校去看你,住六張床的宿舍,回家又是這個樣。我們這個遊擊隊家庭什麼時候才能同住一間房、同吃一鍋飯呀……”鄭風華剛要接話,她製止住又說,“我到你學校裏去了一趟以後,心裏很冷,這大學太不像我想象的那樣了。說句老實話,美麗是我妹妹,她那兩下子我知道,她教你能教出個啥?真沒勁兒!再說,即使是磨熬四年畢業了,也就是當個老師。嫂子也是當老師的,人家正往外出,我再往裏進,你將來還要步我的後塵,我這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

“你不能這樣想,”鄭風華使勁兒讓郝倩麗坐了起來,雙手掰著她的肩膀說,“倩麗,我覺得你最大的問題就是心態問題,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困難麵前從不去想光明,覺得誰對你不好的時候,從不去想對你的好處。換換思維方式吧……”

郝倩麗苦笑一下說:“你不是批判我是‘黑暗一根筋’嘛,沒考上大學時盼你考上,這回考上了,我也沒覺出日後有什麼光明。”

“這回,我再給你掰掰這一根筋!”鄭風華把她摟到懷裏坐起來,故意大聲說,“倩麗,這前途可真光明著呢。學校的老師也不全是美麗那樣,有幾個有水平的就行。我聽美麗說,大學裏快要評職稱了,將來中學也評呀!不是我在咱倆的被窩裏吹,我這樣的也算得上出類拔萃,日後到了中學裏肯定是數一數二的,能評上高級職稱就是正處級的縣太爺待遇呀,相當於咱農場韓場長那麼大官的待遇。”他鬆開一隻手,豎起大拇指說,“倩麗,牛呀!還有,這你知道,報刊和電台都恢複了稿費製,咱在農場都嚐到點甜頭了。我畢業分配就奔你來,到時候一麵當老師,一麵寫稿子。咱們才三十歲出頭,要講奔好日子,咱們親屬這幾家,誰也不在話下。不信你等著,你就等著那白花花的銀子往你的錢袋裏淌吧!”

“你真是會暖人心的好手!”郝倩麗“撲哧”一聲笑了,特別是鄭風華說的“我畢業分配就奔你來”這句話深深打動了她的心。“明天吃完早飯,咱們就去把放在冬冬爺爺家的煙和糖取回來,催嫂子抓緊幫我去辦工作!”

鄭風華閉上燈,摟著郝倩麗枕到了一個枕頭上。

郝美麗與鄭風華分手後,和王燕同路乘車回到家裏,家裏人都是有準備的,因為她早早就寫了信,寫明了起身日程和車次。哥哥、嫂子提前買好肉和菜等著了,他們都在,媽媽想問的話幾次要開口都咽了回去,這回娘倆睡在一起,說話的空間可就大了。

娘倆並肩靜靜地躺著,郝美麗翻過來調過去,郝母等著她說點啥,可她就是不開口,兩次要閉燈都讓郝母攔住了。她心裏有事兒,嘴上卻直說困,坐車坐累了,要睡覺。

“美麗呀,”媽媽往她身邊湊湊說,“困什麼困,媽看你那眼神兒也不像困。當媽的最能猜女兒的心事,暑假我那麼盼你,你都沒回來,來,和媽說說知心話。”

郝美麗打不起精神的樣子:“媽,幾天不見,你怎麼變得這麼能嘮叨呀?我確實是困了,你有什麼知心話就說吧,我聽著。”她說著又閉上了眼睛。

“美麗,”媽媽把一隻手搭在郝美麗的肩上說,“你和我、你嫂子說了你姐夫那些在學院的事兒,開始說得那麼有勁兒,怎麼一下子就沒情緒了?你姐夫和你姐回來了,你也不怎麼說話,這麼風一陣雨一陣的不正常呀。我看你心裏藏著事兒,不想和媽說。”

郝美麗說:“沒有啊。”

“其實,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廣播你姐夫寫的文章,你大哥拿著半導體呼哧帶喘跑來讓我聽了一段。你姐夫真是人才,我都聽得老感動了,我看你也挺高興。不過,媽知道你心裏有塊疙瘩。”郝母抓住她的一隻手說,“話說起來呢,你和風華剛好上的時候,來咱家嘻嘻哈哈那麼開心,當媽的既高興,又不是滋味兒。你才多大兒呀,十七歲,你姐姐都二十了還沒有對象呢,媽就給他倆捏到一塊兒,讓他倆一起下鄉了。當時我是看著你倆還沒有好成一個人似的,你姐夫也算接受了,他倆處了處,感情還不錯,當媽的就那麼做了。姑娘你說,這事兒你是不是有怨氣兒,怨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