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不多時便暴雨如注,伴隨著電閃雷鳴。
哀鳴與劍影消散後,留下遍野殘骸,一片死寂。塗羚趕到騰丘時,看到的便是這副慘象。
今早她本是要來滕丘采藥的,但羽貞執意拉著她到自己帳裏,詢問她自己是該隨敖恩察一起前往貝格拉姆,還是該回肸頓等待敖恩察送去聯姻銘文。
等到她解答完羽貞的困惑,回到自己的營帳時,才看見希格給她寫的信。
但收到信的歡欣在下一瞬便被一個噩耗擊碎了:希格以為她去了騰丘,心急如焚地追過去了,而那時匈奴人也在騰丘。
輪到她心急如焚地追過來,卻為時已晚。
在雨水衝刷之下,騰丘泥濘不堪,充斥著血腥與腐爛的氣息,仿佛亂葬崗。
她踉蹌了幾步,僵直在廢墟上四處翻看屍體。
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袍,打亂了她的發髻。她的指甲間嵌滿了淤泥,她的眼裏布滿了血絲,但她依然拖著沉重的身體,翻看一具又一具殘體,好似不知疲憊,看起來偏執而癲狂。
“啊!”
一個不注意,塗羚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狠狠地摔落在地。她的手臂一陣刺痛,掙紮著想爬起來,卻連一絲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癱軟在地,雨水仍然不斷地打在她的臉上,她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找不到?希格,你到底在哪兒?”
她感覺頭痛欲裂,艱難地側過頭,撐著半邊身子站起來,剛想關閉身上的感受器,餘光卻被不遠處一點亮光吸引了。
她急忙伸手擦去臉上的雨水,拚命睜大雙眼,終於看清了:那是她的項鏈。
是不久前她才親自給希格戴上的項鏈。
她的心髒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幾下,痛得她全身泛起戰栗。
她不停地抹去臉上的雨水,並沒有意識到其中混合著她的淚水。她關閉了感受器,但卻依然感受到巨大的疼痛。
塗羚咬緊牙關,佝僂著朝那條項鏈艱難地走去,短短的幾步路,她好似用了半個世紀的時間。
跪倒在地,她手指顫抖地從一個人的手心撿起項鏈,然後麻木地撥開那人覆在臉上的發絲。
然後她看到了一張無比熟悉的臉龐。
她瞬時感到心髒的疼痛感在猛烈地加劇,逼得她快窒息。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塗羚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回到了藥堂的小院子。正值年關,院子裏大雪紛飛,屋裏爐架柴火正旺,暖和極了。
老魏、青棠、敖恩察、希格都在,他們一起圍在飯桌旁,舉著酒杯互相說些祝福語和吉祥話。
敖恩察祝她早日成為貴霜名醫,為貴霜百姓請命。她笑了笑沒說話,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老魏和青棠祝她歲歲年年平平安安,她恭敬地點了頭,回祝老魏身體健康,歲歲無虞;回祝青棠所願皆所得,早日覓良人。
到希格時,他沒有立即開口。
他起身走到塗羚身旁,把自己脖子上那根原本屬於她的項鏈取下來,替她戴上,然後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