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羚無法肯定自己眼前的少女就是他要找的人,但也別無選擇。
她不能帶陳默銘出來認人,敖恩察已決意讓他假死,讓他帶著親人開始新的生活。
不過,這種擔憂在她把少女帶到陳默銘麵前時就煙消雲散了。他們親人相認時的熱淚盈眶已經說明了一切。
塗羚識趣地離開了,剛走出審訊營,她就發現敖恩察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好像已經等候了許久。
她主動走了過去,有些事還是需要親自了結。
“你有話要跟我說,對嗎?”塗羚詢問道。
敖恩察牽起她的一角衣袖,把她帶到了角樓。
兩人並肩而立,看著陽光照射在沙場,仿佛一片橙色的海。微暖的風輕輕吹起他們的發尾,有那麼一瞬,青絲好似糾纏在一起了。
敖恩察沒想過開口問出來會如此難,他的幾次啟齒,都以抿嘴告終。
塗羚歎了口氣:“你想問我,為什麼是希格?”
見敖恩察默不作聲,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想說,其實答案既不是敖恩察,也不會是希格。
但她知道這樣的回答並不會讓他遵守對肸頓的承諾,所以,她選擇了撒謊。
她緩緩抬起手,撫摸著曾經被烙上“賤”字的臉頰,那裏的印記已近乎微不可察。開口道:“希格比任何人都在乎我臉上這個印子,他為我竭力尋來什秀膏,撫平了這個傷口。”
敖恩察眼神閃爍,他突然想起來他們第一次在聞霜樓見麵,塗羚曾埋怨自己救她時晚了一步,導致她受了許多苦。
他苦笑,是啊,一個給自己帶來傷疤的男人和一個為自己撫平傷口的男人,任誰來選都是選後者。但他不甘心:“是我先遇見你的,我比他更早遇到你,更早——”喜歡上你。
但他未來得及說完最後幾個字,塗羚就打斷了他:“那又如何?我隻把你當作朋友,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情感。”
“不錯,他是為你尋來了什秀膏,但我也送了你骨弓教會你箭法。憑什麼你喜歡希格,而我卻成了局外人?”他固執地盯著塗羚,求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憑什麼?塗羚自己也不知道憑什麼。
真正的情愫尚且道不清說不明,更何況她即刻隻是在撒謊。
再說下去就露餡了,不能再繼續糾結於此了。
她轉過頭直麵他:“敖恩察,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有必須承擔的責任,而我也有自己的道路。在你必須出征衝鋒陷陣時,我需要留在摩多城醫治傷民,而陪在我身旁的人,是希格。”
他看著她那雙毫無漣漪的眼睛,如墜冰窖。
他仿佛又回到了去年冬至的那個夜晚,在茫茫大雪中牽著馬漫無目的地遊蕩。
隻是那時候,她說他與希格並無什麼不同;但今日她所言,句句都是他與希格完全不同。
他仿佛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疲憊地依靠在背後的石牆上,感受著一把無形的匕首一點一點地劃開他的胸膛,再一寸一寸地刺入他的心髒。
塗羚看著眼前大病未愈又麵生頹廢的敖恩察,想起了他曾經意氣風發的樣子,她實在是於心不忍。“當一個人說不喜歡,那就隻是不喜歡,僅此而已,沒有別的緣由。敖恩察,不要用別人的選擇來懲罰你自己,不要讓自己那麼痛苦。”說完後,她轉身離開了角樓。
她第一次覺得不懂人類的愛情是一件幸運的事情,至少不需要體會那樣的痛苦。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