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月夜(中)(2 / 3)

淺歡不願與她纏鬥,也不想傷她性命,想著將她擊昏罷了,豈料他才一揚手,晏紫分明眸光一亮,烏瞳裏溜出一絲欣喜,她並不躲閃,口中吐出一個單字:“刃!”

驀地,她虛握的手中憑空多了一把熒光流轉的短刃,那光彩耀眼奪目,亮得太不尋常。淺歡對秘術略有所知,但今夜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神奇熟練的術法,自然有些不知所措。晏紫抓準時機,手腕一翻,短刃直向淺歡腹部刺來,他下意識拔出腿側匕首抵擋,動作極快,快到晏紫來不及躲閃,她手中光刃不過是個幻象,如何抵擋他的銀匕。

“啊!”晏紫眼前閃過一道銀光,她本能地旋身避讓,心中料想自己死定了。

“住手!”秦三娘驚呼。

淺歡的匕首停在晏紫白皙的脖子上,僅有半寸。晏紫嚇得不敢出氣,垂眼瞧了瞧地上那縷斷發才吐出一口長氣。她當真以為這回沒命了。不隻是她,秦三娘也是一身冷汗,晏紫是安和托付給她的人,萬一有什麼意外……不過她很快恢複了麵色,道:“公子勝了,請容我敬公子一杯。”她拿起酒盅,笑容誠懇。

淺歡依然保持他冷漠的表情,青眸淡淡看了眼匕首下驚魂未定的女子,因為驚恐而湧上臉頰的紅潮尚未褪去,一雙小鹿般黑亮的眼正緊緊盯著近在咫尺的匕首。淺歡那顆對人類從為萌發過的善心突然受到了感召,他收了匕首。然而他沒發現,就在匕首入鞘的刹那,晏紫嚇得失了血色的雙唇微微啟合。

散場的時候總有太多的落寞,戲台上的悲歡霎時間被雷動的掌聲擊得粉碎,留下殘破的影子沒入空氣,舒月很想伸手捕捉那些過往的美好,抬眼卻是血淋淋的傷痕。她改了結局,將軍和他的愛妻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三口幸福生活。這是她的夢想,失去孩子以後魂牽夢縈的希冀如同撲不滅的野火,一點點火星被風一吹就能熊熊熊熊地燒。如今雖已知道不可能,小小的火苗仍執著地在她心頭繚繞不去。

拂蘭舒月回到屋裏,褪去華衣粉妝,換上那件久違的錦絲衣裳,取下腦後的發簪,持梳順著卷曲的烏發。她的頭發一如既往地柔亮順滑,透著淡淡的雪桃花香,隻是輕輕梳了兩下即刻恢複飄逸的姿態。她坐到銅鏡前,空寂的鏡中便添了個消瘦蒼白的美人兒。那個人送的錦絲衣裳依然是純純潔潔的白,那個人愛的長發也在不知不覺中蓄過了肩膀,它們的主人淒楚而美麗的笑容映在鏡子裏,久久不願散去。錦絲、長發、笑容,大概是與這樣的自己闊別太久,她依依不舍地望著,就像這是最後一次。

僅隔一扇門,淺歡站在雪桃樹下,安靜地仰頭賞花。這幾天正是雪桃花棄枝凋零的日子,又遇上好幾場急雨,這株雪桃本就纖弱,熬到滿月之夜隻剩下幾朵殘花,孤傲地立在光禿的枝幹上,已經注定了凋零墜落的命運還是不依不饒地吐露著芬芳。那樣脆弱純潔的生命令淺歡想到先前戲台上沉浸在往事中不識人間煙火的微笑。他終於明白龍浩卿為何嗜香如命,案頭那籠香整日彌漫著雪桃花的味道,有它相伴就好像摯愛的月牙兒從來不曾離開。

多麼矛盾的人,愛她如命卻對她舉刀。淺歡不明白這些複雜矛盾的事情,但他可以依稀了解他和她的掙紮。他始終不想殺她,想殺她的是天罪,天罪的誕生是為了讓摯愛分離、骨肉相殘,以此達到無情的至魔境界。而他是有情之人,情之深如海如淵,抗爭至今仍舉棋不定。她也是個癡情人,她把心中希冀搬上戲台,單純如她隻盼望廝守終生。不恨了嗎?即使自己將要死了,不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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