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祭刀人(2 / 3)

“我走了,明天見。”淺歡正正皮繩,轉身就走。

“淺歡。”龍浩卿叫住他,“江山和女人你選哪個?”

淺歡不假思索,道:“權利和情愛在我心中就如煙霧一般,兩者皆可拋。”忽又長出口氣,續道,“江山予我毫無用處,愛是什麼感覺我卻有些好奇,如果二者隻能擇一,我選後者。”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沒入夜色。

龍浩卿望著窗外深沉的夜,沉吟道:“江山予我又有何用……”

“兒子啊!把白玉青龍帶回來!江山是你的,你才是大陸的主宰!”

一年前龍母病危,臨終前用盡最後一口氣喊出了心中多年的積鬱。這股怨恨壓抑得太久太深,如同深深植入土中的野草,歲月如火無情地焚燒隻是暫時令它失了形狀,微微一陣暖風這枯草便不可遏止地瘋長。當它寄生的軀體死亡,它又借助血肉親情攀附上另一個主人。仇恨擁有世上最可怖的生命裏,生生不息。

龍浩卿胸膛之中那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正是仇恨複蘇的見證。母親緊緊握著他的手咽下最後一口氣,他木訥地望著那隻皮膚鬆垮的手,感覺它一點點失去溫度,直至僵硬。他一動不動,守屍兩日,直到妻子溫暖的手費勁地將他和母親的手掌分開才終於醒覺過來。他能感受到母親的痛苦,握著母親冰冷的手,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母親的隱忍他分明都看在眼裏,卻未能在她有生之年體悟半分,枉為人子。

想要追查一件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並不困難,但若事關皇親且元老院有意隱瞞那麼不必再費心打探,凡與此事相關哪怕是細枝末節早已處理幹淨。不過,蒼茫大陸上偏偏就有一個人閱天下人,記天下事,來去無蹤,自稱古城。龍浩卿命手下放出消息,說要找最好的先生為自己寫傳記,一日之後,古城到訪。

你想知道的事就在我手中,我想與你做筆買賣——這是古城清風的開場白。他手中兩卷帛卷從此改變了龍浩卿的生活。

龍浩卿用自己的一生換得真相,他答應古城,每月最後一日將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如實寫下,裝入竹筒埋在後院雪桃樹下,有生之年不再打開。古城清風滿意地離開,臨去時別有深意地望了眼東邊的廂房,說,如果夫人有事或者勇王有苦惱需要幫助,可在窗台上灑些碎花生。古城說完就走,灑脫如風。

第一卷帛卷記載了三十六年前隋寧城一起滅門慘案。一戶趙姓經商的人家遭賊人入室搶劫,全家十四口無一幸免。卷中詳細寫下了當時城守發布的批文及案情偵破始末,但在驗屍報告那節記述者突然筆鋒一轉,例舉諸多可疑之處,更大膽判定此趙姓商人實為龍王後人,易姓於隋寧安穩度日,不料元老院耳目眾多,終沒能逃過龍吟王座下黑衣死士的毒手。卷末,筆者用極小的蠅頭小楷寫道:“幸而此戶人家有一妾室當時遠在家鄉養胎,更幸此女未能及時登記入戶,幸免於難。龍氏得續香火,實乃不幸中之大幸。”

龍浩卿心下已然了悟,不及沉吟即打開第二卷,正是那把被他禁錮在暗閣中的魔刀來曆。這帛卷令他再度憶起安眠渡,憶起渡婆。“刀裏有魔鬼,會攝人心魂的妖法……達成所有願望。”這些話在他耳邊繚繞不去。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天罪的威力,也沒有人比他更懼怕那威力,可是麵對仇恨,他屈服了。心裏的魔鬼得到釋放,刀裏的魔鬼便不再可怕,因為沒有比人心更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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