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祭刀人(1 / 3)

花香依舊,伊人不再。

他的夢太長太重,每每去夢裏捕捉月牙兒純稚的笑顏總是無法避免地親見諸多往事的重演。白玉青龍、渡頭、刀……這些他以為已在心中結起黑痂的傷疤無數次在夢中被他親手揭開,淌出鮮紅的血,觸目驚心。

龍浩卿自臂間抬首,深歎口氣,輕揉惺忪的眼。他知道那個人回來了,深夜寂寥的風中隱隱夾雜著衣衫輕磨的聲音。那個人從事這樣的特殊職業,卻從不刻意藏匿,作為殺手,這實在是可怕又可歎的自信。

“這麼晚回來?沒出什麼事吧?”龍浩卿對著虛掩的窗發問,語聲慵懶隨意,不見戒備。

窗外人影輕淺地幽歎一聲,誦道:“海天誰放冰輪滿,惆悵離情。莫說離情,但值良宵總淚零。”說話者雖念得哀愁,但像他這樣的職業若心中仍有哀愁怎能逍遙至今,句句哀愁自他唇齒迸出不過是對所謂離情的嘲諷,是不屑的態度。

龍浩卿幾乎可以想見他臉上那抹嘲弄的冷笑,但沒有不悅。一個不懂得何為歡喜的人你怎能指望他明白哀愁傷感這些遠比歡喜複雜得多的情緒。不是所有殺手都冷血,但出色的殺手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血有多溫暖。

“我早回來了,是你睡得沉不知道罷了。”淺歡推門而入,白皙的皮膚被火光一照倒顯出一種溫暖的色澤,青眸也不再滲得人背脊發涼。

龍浩卿卷起案上帛卷,說:“是啊,作了個很長的夢。”

“夢裏有她嗎?”淺歡抱胸而立,問得突兀。

“有,一顰一笑都很真實。”龍浩卿也不避諱,坦蕩道。

淺歡的青眸望進龍浩卿眼底,似乎想要洞察他的心思。倏忽,淺歡收斂起目光,總結道:“怪人!”

龍浩卿先是一愣,繼而自嘲道:“連你都說我怪,那我一定是相當怪,非常怪,怪得不可思議了。”在他看來淺歡應是大陸第一怪,謎樣的血統和家族造就了一個個自稱淺歡的謎樣殺手,他們渾身都是秘密,沒有感情隻認金銀。眼前這個淺歡尤其特別,一月前給他帛卷的人向他推薦這名殺手,隻說此人十分特別,這些天的相處使他漸漸體會到那種特別,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你很矛盾,憂傷,你不想殺她。”這些是淺歡從他眼中讀到的內容,青眸能夠洞察人心,但往往讀到的情緒青眸的主人並不明白。

“等你愛上一個女人又不得不殺她的時候,你就會明白這種感受。”龍浩卿起身拿了盞未燃的油燈,將燈心湊近火苗,屋裏瞬間明亮了許多。新燃的火苗雀躍地伸展著,照亮了那張不再年輕卻依然俊逸的黝黑麵孔,他的眉心優雅地蹙起,在女人看來那是中年男子性感的標誌,淺歡明白那是長久的愁思糾結而成的滄桑。

“無可奈何,無能為力。”淺歡正色道,“我似乎明白這種感受,可惜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龍浩卿定睛看他,沉身道:“未必。”

淺歡一臉淡定地聳聳肩,突然想起什麼,說:“我來還刀,既然要等月圓之夜再動手,何必每天背著。”說著就動手解身上係刀的皮繩。

“不,帶著吧,我想讓她看見。離滿月之期尚有三日,會有機會的。”

淺歡解了一半的手突然停下,複又係上了。“給我備匹馬,她若是逃跑我定是要追的,三日時間,都能逃到永安了。這筆買賣真難做!”話雖如此,主顧的吩咐還是要聽的,主顧想讓她逃跑他也隻好跟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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