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殺手淺歡(2 / 3)

如今珍貴的雪桃花瓣散落一地,眼看著就要被濕泥吞沒,怎不令人歎息不舍。秦三娘右手使力,撐著竹杖緩緩俯下身子,纖指小心撿起一片花瓣,那粉嫩的顏色在月光下幾乎是透明的。三娘臉上露出一抹少女般欣喜的紅暈,她將花瓣置於掌心,想要呼吸它的芳香,可惜未待她湊近,那片薄如蟬翼的花瓣已在她手中散成飛沫,沒留下半點痕跡。

“手涼了心卻仍留有餘溫,怎能留住這冰樣的美麗。”

說話的不是三娘卻一語道出她心中所想。三娘幽幽歎了聲,轉過身去帶著淒然的笑容迎上一位冰樣的美人。美人婷婷站在小徑上,一襲明澈水藍的衣裙掩著她單薄孱弱的身體,掩不住她蒼白如雪的臉龐。滿院落花像是在這幽怨女子腳邊膜拜的臣民,無須清風相送,自覺聚攏到小徑邊為她鋪路開道。

“舒月,夜裏涼,怎麼不添件衣裳?”

“隻是出來走走,好些日子沒出門了。”拂蘭舒月踩著輕盈的步子來到三娘身邊,黯然道,“多好的雪桃花,可惜了。”

秦三娘惋惜道:“雪桃花終究是碰不得的。”北國雪桃之所以珍貴是因為不可采擷,如同北國雪原上紛揚的八角形雪花觸手即化,然而雪花遇熱便融成水,雪桃卻在初春開花,即使以火烘烤亦不會融化。它像是術士用戲法變出的幻象,不去摸索便不會破滅,縱然破滅它也要使出全部力氣散成不可捕捉的點點粉光,成就一場絕美的綻放。

“它們是靈物,可以感知人心。”拂蘭舒月彎腰以指尖夾起一片花瓣,“這些來自寒冷雪原的孩子一旦感受到溫暖就會迫不及待地綻放。”她把花瓣放在手心把玩,指尖輕柔地撫著它的紋理。

三娘看著那片在她手中舞動的花瓣,沉吟片刻,道:“縱使綻放意味著凋零也是心滿意足。”對於那些在長久的孤寂寒冷中掙紮求存的靈魂,美麗的消逝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可憐眼前二十多歲的姑娘求生難,求死更難。

猶記當年暖閣初開業,人手緊缺,她帶著近少身侍婢前往城郊奴隸市場想買幾個勤快機靈的年輕女孩,結果去得晚了,隻買了八個傻大哥。正是那個漫天紅霞的傍晚,秦三娘初遇拂蘭舒月。

她看似一朵雅致的清蓮,在這個肮髒粗鄙的地方揀了一方堪稱幹淨的土地,背對紅彤彤的霞光,雙膝跪地。她跪得端正,腦袋低垂著任由一頭烏發掠過肩膀披散下來,純白的衣裳在彤雲映襯下透著淡淡的紅光。沒有人會去探究她的樣貌,那飄逸的氣質令人不禁由心底燃起一絲希望,而奴隸市場是個遍尋不到希望的暗溝。

“記得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嗎?”秦三娘沉吟道,“你說……”

“求你殺了我。”拂蘭舒月接道,“求你殺了我,然後把屍體燒成焦炭。”她說得平靜,語氣不帶絲毫起伏。即使是北國雪原四季不化的冰雪也比不過她心的溫度。那顆心寒冷到了極致反而生出一點溫煦,縹緲靈動,不可捉摸。

三娘沉浸在回憶中,緩緩道:“當時你可把我嚇到了,風月場上摸打滾爬這麼些年頭一次遇上這樣的怪事兒,雇一個身有殘疾的殺手,對象還是你自己,若不是你一臉誠摯當真以為是個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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