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約 翰/文 薛文琴/譯

記得在我大約十幾歲的時候,我養了隻不明身份的流浪狗——丹尼爾。一天放學後,我在路邊看見了他,他非常友好地尾隨著我,跟我回了家。丹尼爾似乎是那種硬毛雜種獵犬,隻是皮毛是橘黃色。我們成了親密的夥伴,我去跑步,他就跟隨在我身旁,在我身旁嬉戲;我做作業,他就倒在我腳邊打呼嚕。我們成了親密無間的好夥伴,好朋友。

記得有一年夏天,我去參加學校組織的夏令營活動,等我回家時,丹尼爾卻沒有上前迎接我。我問母親他去哪兒了,她溫柔地把我帶進屋內,“約翰,很遺憾,丹尼爾不在了。”“跑了嗎?”“不,孩子,他死了。”我簡直無法相信。“出了什麼事?”我哽咽著問。“他被咬死了。”“怎麼咬死的?”媽媽望了望父親。父親清了清嗓子說道:“約翰,鄰居家的格拉扯斷了鏈子,跑過來咬死了他。”我頓時呆住了。格拉是鄰居家的一隻英國叭喇狗,平常總是套著鏈子,被拴在他們家後院的鐵絲欄杆上。

此時的我真是悲憤交加。當晚我徹夜未眠。第二天早上,我跑去看那隻可惡的叭喇狗,希望能發現他那布滿斑點的身上至少有一個又深又長的傷口。可是除了那隻強壯的惡犬被拴在一條比原先更粗的鏈子上,我什麼也沒發現。每當看到可憐的丹尼爾那座空蕩蕩的狗屋,那再也用不上的毯子、食盆時,我就不禁怒火衝天,恨透了那隻惡犬,因為他奪走了我最好的朋友。

心中的悲傷和怒火無法平靜,終於有一天早上,我翻了壁櫥,找到了那把獵槍,那是爸爸在去年聖誕節送我的。走進我們家後院,我爬上蘋果樹,站在高高的樹幹上,我看到格拉正在鐵絲圍欄邊上閑逛。我透過瞄準器把槍口對準他,可是每次瞄準,準備擊中他時,樹葉就擋住了我的視線。突然,一聲輕微短促的驚叫從樹下傳來,“約翰,你在樹上幹什麼呢?”沒等我答話,媽媽“砰”的一聲關上了紗門,我知道她肯定在給五金店的爸爸打電話。幾分鍾後,家裏的福特汽車開進車道。爸爸從車裏出來,直奔蘋果樹。“約翰,下來。”他輕聲說道。我不得不合上保險栓,跳到被炎夏毒日曬得發焦的草地上。

第二天早上,爸爸對我說:“約翰,放學到鋪子來一趟。”他比我自己更了解我。那天下午我懶懶地進了市區,到了爸爸的五金店,心想,他肯定要我擦玻璃或是幹其他活兒。爸爸從櫃台後麵出來,帶我進了儲藏室。我們慢慢地繞過一桶桶釘子,一捆捆澆花水管和絲網,來到一個角落。我的死敵格拉就在那兒,縮成一團兒,被拴在一根柱子上。“叭喇狗在這兒,”爸爸說道,“如果你還想幹掉他,這是最簡單的辦法。”他把短筒獵槍遞給我。我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他點了點頭。我拿起槍,把它舉上肩,用黑色槍筒向下瞄準。格拉用那雙棕色眼睛看著我,開心地喘著粗氣,張開那張長著獠牙的嘴,吐出粉紅的舌頭。就在扣動扳機的一刹那,我思緒萬千。爸爸靜靜地在旁邊站著,而我的心卻如波浪般翻滾。昔日爸爸的教誨浮上心頭——我們要善待無助的生命,要光明磊落地做人,要明辨是非。我想起媽媽最心愛的上菜用的瓷碗被我打碎後,她還是那樣愛我。

獵槍突然變得沉重起來,而眼前的目標也變得模糊不清。我把手中的槍放下,抬起頭,無奈地看著爸爸。他笑了笑,然後抓住我的肩膀,緩緩地說道:“我理解你,兒子。”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他從未想過我會扣動扳機。他以一種明智、深刻的方式讓我自己作出決定。直到現在,我都未搞清那天下午爸爸是怎麼讓格拉出現在五金店的,但我知道他相信我會作出正確的選擇。

此時的我感到輕鬆無比,我的丹尼爾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我會永遠記得我心愛的丹尼爾。但是麵對這個生命,我寬恕了他,寬恕也許是對待生命的一種態度,寬恕讓我釋懷了。我和爸爸蹲下來,給格拉鬆綁。格拉歡快地在我們父子身邊扭動著身體,短短的尾巴瘋狂地舞動著。那天晚上,我睡了幾天來的頭一個好覺。第二天早上,跳下後院的台階時,我看見了隔壁的格拉,停了下來。爸爸撫摸著我的頭發,說道:“兒子,看來你已寬恕了他。”我飛奔到學校,我發現寬恕真的令人精神煥發。

我們愛的橋梁

[美]艾麗莎/文 姚 娜/譯

我的工作就是在獸醫教學醫院擔任那裏的心理谘詢顧問,獸醫院的心理谘詢主要幫助那些由於疾病、事故或安樂死等原因失去寵物的人們,治愈他們受傷的心靈。

在我的職業生涯中,有一個人讓我印象深刻,她叫艾米,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中年女人。有一天,她急匆匆地趕到我們醫院,懇請醫生們幫助她15歲的純種黑色卷毛狗,那隻狗叫卡拉,她已經萎靡不振近一周了,似乎還有點神誌不清,病情有些嚴重。

來到醫院後,卡拉得到了醫生們的檢查,神經病科主治醫師告訴艾米說卡拉腦袋裏有個瘤,隨時都有喪命的危險。艾米知道她的愛犬身患重病,已經無可挽回之後便痛哭欲絕。這時有人把艾米介紹給我。我的工作就是經常幫助那些舉棋不定的人作出最後的決定,是讓他們的寵物安樂死還是任其聽天由命。並且在他們失去自己心愛的狗狗之後,安撫他們脆弱的心。

艾米的生活其實並不是一帆風順的,艾米與虐待她的丈夫共同生活了十幾年,這期間她的生活一片黑暗,她曾無數次試著離開他,可都沒能成功。終於,她鼓起勇氣與那個男人恩斷義絕,離了婚。艾米為了醫治心理創傷,和當時隻有4歲的卡拉搬到了新家,開始了自己嶄新的生活。在這段日子裏,卡拉和艾米相濡以沫,相互陪伴。不管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什麼樣的困難,她們也都一起度過。她的靈魂和卡拉的愛已經緊緊融合在了一起,不可分割,她也親切地稱呼卡拉為自己的女兒。6年後,艾米遇到了深愛她的安迪。從未有人像他這樣寵愛艾米。一年後他們喜結良緣,他們的婚姻生活充滿了幸福和喜悅。他們相敬如賓,互相關心愛護,當然也和他們的“女兒”卡拉一起共享生活的喜悅與悲傷。艾米過上了多年來一直向往的理想生活。

一天早晨,安迪準備去他的樹木修整服務公司工作。像往常那樣,他和艾米在樓道內擁抱道別,互相傾訴因擁有對方而有的幸福之感。那天,艾米沒去辦公室,而是在家工作。她是個辦公室助理。當天下午晚些時候,電話響了,她拿起話筒,電話那頭傳來了搜救隊隊長的聲音。艾米是該隊的誌願者,並且有人遇到麻煩時,她往往是首先接到電話通知的誌願者之一。

那天中午,安迪的隊長打電話給艾米,告訴她說,有人在離艾米的家兩個街區遠的輸電線上觸電了。艾米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衝出家門,跳上了車。等到艾米趕到事故現場,眼前的一幕讓她永生難忘。她深愛的安迪懸掛在一棵高高的棉白楊樹枝上,臉色蒼白,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

此時的艾米像是瘋了一樣,不顧自己的安危衝了上去,她要把安迪從樹上放下來,她把卡車上的梯子搬了過來,靠在房子上,開始往上爬,到了屋頂,她就開始把安迪的身體往她這邊拉。奇怪的是,雖然艾米碰到了安迪觸到輸電線的身體,可她卻沒有觸電。她把安迪拽到屋頂木瓦上,讓他的頭靠在她的臂彎上。看著安迪那張蒼白的臉,她不禁號啕大哭起來。安迪的雙眸還是睜開的,好像有千言萬語還沒有說出來,便離開了。他走了,真的走了,不會再回來了。艾米心裏清楚得很,和安迪相依相伴的生活已告終結。安迪死後的4年裏,艾米試著振作起來開始新的生活。她情緒變化無常,且大多時候憂鬱低落。她生活陷入了無盡的沮喪中,因為沒能與安迪告別,沒能有機會向他傾訴內心的一切,沒能給他以慰藉,送他到另一個世界。安迪的生命就這麼悄無聲息地結束了,讓她毫無準備。她不想讓她最好的朋友、她的愛人、她的伴侶就這樣離去。

艾米講述完她的故事後,我沉默了片刻。最後,我說:“你想讓卡拉的死和安迪的死有所不同,是嗎?艾米,我指的是安樂死。這樣你就不必擔心下班回家看到卡拉已經死去,而且你還能使她毫無痛苦地死去。如果我們給她實行安樂死,你就能在最後時刻陪在她身邊,抱著她,與她聊天,撫慰她。你可以平靜地把她送往另一個世界。當然了,這一切還是要由你自己來決定。”

艾米瞪著眼睛聽我講完這些話,兩肩鬆弛下來,臉上也露出寬慰的神情,如釋重負。“是的,這次我一定要自己掌控,”她說,“我想讓我女兒的死與安迪的死有所不同,我要靜靜地送她離開。”於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我們決定對卡拉實施安樂死。我讓艾米和卡拉單獨待在一起,艾米抱著卡拉在醫院後院的樹下靜靜地躺了幾個小時。等到時間差不多了,艾米把卡拉帶進了寵物臨終安撫室。因為,在這裏更加適合動物無痛苦地死去,並更能給寵物主人以撫慰。

此時的艾米坐在地板上,卡拉就躺在她旁邊。艾米開始撫摸她,和她說話:“我的女兒,你就在媽媽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實行安樂死的時刻到了。卡拉的頭枕著艾米的肚子,她睡得安詳而愜意。醫生輕聲問道:“我們現在可以開始嗎?”艾米低聲說道:“我想先做個禱告。”她伸出雙手來拉我們的手,我們也都伸出手來,相互握著。

艾米站在這群嚴肅的人中間,開始輕聲禱告,“仁慈的上帝,感謝您讓這麼一隻漂亮的狗狗陪我度過了過去的15年。我知道她是您賜予我的禮物。今天對於我來說是最為痛苦的一天,因為我知道我該把她歸還給主的時刻到了。另外,感謝親愛的主,感謝您把這些女士帶給我,是她們給予了我無窮的力量和無盡的幫助。這一切都應歸功於您,仁慈的主。阿門。”

大家都流著淚,齊聲說著“阿門”,相互握緊雙手,對這適時的舉措表示讚成和支持。

卡拉仍然安詳地睡在主人的腿上。醫生給她注射了致命的一針。卡拉沒有醒來,一直靜靜地躺在那兒,隻是緩緩地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正如我們所預想的那樣,整個過程迅速而平靜,沒有絲毫的痛苦。卡拉死後,我立即用膠泥做了個她前爪的泥印送給艾米留作最後的紀念,她慢慢地將它舉起來輕輕地貼在臉上,淚水不停地流了下來。

我們都靜靜地坐著,最後還是艾米打破了沉默,她說:“如果說我丈夫不得不死的話,我也希望他以這種方式死去。”6個星期後,我收到了艾米的一封信。她把卡拉的屍骨與安迪的撒在了同一座山上,她最愛的人和最要好的朋友,安迪和卡拉再次相逢了。她還在信中說,卡拉的死,尤其是她死的方式,讓她對安迪的死有了新的詮釋。

“卡拉的死是我與安迪‘相見’的一座橋梁,”艾米寫道,“她使我知道了,如果當初安迪離開人世時,我有選擇的機會,我也會有這個勇氣,陪他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我要安迪知道這一點,隻是我當時沒有找到一種適合的方式,而卡拉最後以自己的死為代價,向我提供了這種方式。我認為這是卡拉死去的原因之所在,她死的意義就在於此。無論如何,卡拉知道她會像一座愛的橋梁一樣,能將我們重新連接在一起,使我們的心靈緊緊相連。”

愛有多種表達方式

[德]伊 娃/文 林天宏/譯

8年前,這隻狗來到我家門階上,被打得傷痕累累,一見到人就嚇得仰躺在地,四腳朝天,抬起腿來就撒尿,直到人們撫摸他,柔聲細語地安慰他,他才會有安全感。他就是我的愛犬——卡多,他是一隻活潑可愛的德國短毛獵犬,今年10歲,很招人喜歡。

每周一下午兩點,我和卡多都要去老人康複中心,為住在那兒的老人們進行1小時的寵物治療。我們穿過走廊走向接待室,與每位相遇的人打招呼。在接待室裏休養的人都會過來愛撫卡多。

在我們第一次拜訪康複中心的時候,當途經1號走廊時,從112號房間裏傳出一位老人激動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德國口音:“黛米,來了一條可愛的小家夥!這兒,有隻可愛的德國狗!”隨即,一位皺紋滿麵、約高180厘米的白發瘦高老人出現在門口,他張開有力的雙臂,伸出大手,邀我們進去。“我是比爾,這是我妻子黛米。請進,請進。”

卡多聽到比爾友好、熱情的聲音,立刻激動得身子習慣性地晃個不停,擺出貼近你大腿的姿勢,等著你愛撫他,比爾立即滿足了他的願望。我們進了屋,看見有著紫羅蘭發色的黛米坐在床上,她80多歲了,雖然瘦弱但精力充沛。她笑著用手拍打床,隻拍了一下,拴著皮帶、向來順從的卡多就跳上床,躺在她身邊,舔她的臉。比爾告訴我們,二戰期間他倆從德國移民來英國,不得不忍痛割愛把德國種的短毛獵犬馬克斯留在那裏。說到這兒,黛米滿眼淚水。比爾說,卡多長得和馬克斯簡直一模一樣。

隔壁114房住的是70多歲的老太太朱莉婭,幾個月前她就不與別人說話了,近一個月以來她都坐在輪椅上,始終處於緊張性精神分裂狀態。任何關心、擁抱、談心或陪伴都無法打動她。我和卡多走進她的房間時,床邊的小燈亮著,遮陽窗簾拉著,她背對著我們,低頭垂肩坐在輪椅上,麵朝看不到任何風景的窗子。

卡多用套著他的皮帶拽著我向前走去。我還沒來得及蹲到朱莉婭麵前,卡多已站在她的左側,並把頭靠在她的膝蓋上。我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跟前並向她問好,但她沒有反應。我和卡多在那兒坐著的15分鍾裏,朱莉婭一言未發,也一動未動。這使我很吃驚,而令我更吃驚的是,卡多把長長的下巴搭在朱莉婭的膝蓋上,竟一動不動地站了整整一刻鍾。

要是你了解卡多,就會知道他為得到一次愛撫,能等上10秒鍾就已經很難得了。但這次是個例外,他把頭貼在朱莉婭的膝蓋上,和她一樣僵在那兒。與這個毫無生氣的女人在一起讓我感到極不舒服。一到兩點半,我就匆忙地說“再見”,然後站起身來,拉著不願離開的卡多往外走。

我問一位護士,為什麼朱莉婭會得這種緊張性精神分裂症,她告訴我:“我們也不知為什麼。有時候老人被家人嫌棄時,他們就會得這種病,我們隻能盡力讓他們感到舒心。”

所有使我能幸福生活的善良的人和動物都浮現在眼前,而後又消失了。我能想象得到朱莉婭此刻的心情:孤單、煩亂、絕望甚至被人遺忘。我決心找尋一種方法去讀懂她的心。

從那以後,每周一我和卡多去接待室時,都會特意去112房探視比爾和黛米,還要去114房陪伴朱莉婭。每次都如此——比爾揮手邀我們進屋,黛米拍床等卡多去舔她,兩人對此總是不亦樂乎。然後我們去朱莉婭的房間——她總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兒,除了還有呼吸外,幾乎沒有一點兒其他的生命跡象。

每次我都試著和朱莉婭說話,可她一直沒反應。我越來越沒興致,我不甘心隻是跟她待在一起。卡多卻一如既往,每次探訪朱莉婭,卡多都會“坐禪”一刻鍾,教我如何“陪伴”朱莉婭。

第四次去康複中心時,我打算繞過朱莉婭的房間,可是卡多卻有自己的主意,他把我拽了進去,跟前幾次一樣,他把頭搭在她的膝蓋上,待在她左側。我默許了,可是心裏卻盤算著那天下午晚些時候的商務會談,因此我決定把陪朱莉婭的時間從以往的15分鍾縮短為5分鍾。我沒吭聲,隻是默默地坐在那兒,一門心思地想著即將開始的會談。朱莉婭肯定沒有注意也不會在意。可是我起身要拽走卡多的時候,他卻紋絲不動。

接下來,奇跡發生了——朱莉婭把手放到了卡多的頭上,沒有別的舉動,隻是她的手。卡多既沒像通常那樣用鼻子蹭,也沒有越發用力地搖晃身子,他仍然紋絲不動,像雕塑一樣站在那兒。

我又坐了下來,心中有說不出的震驚。隨後那寶貴的10分鍾裏我感受著朱莉婭的手和卡多的頭之間那種生命之源的溝通。時鍾在兩點半時響了,我們的15分鍾到了,此時朱莉婭的手緩慢地移回膝上,卡多也轉身走出房間。

那次探訪已經過去了10年,卡多在8年前因中風死在我懷裏。愛有多種表達方式,卡多對朱莉婭這種默默的愛的表達,讓我深受震撼。當每一次因我對某人感到失望而準備離開時,我都會想起卡多對朱莉婭以及對我那堅貞不渝的愛和默默陪伴的愛的表達。既然卡多能這麼耐心地對待孤獨的人,用獨特的愛的表達方式做到給人一絲溫暖和寬慰,那麼我堅信我也一定能做到。

走完最後的旅程

[美]瑞 恩/文 安 寧/譯

在我的人生旅程中,有一個終身難忘的夥伴,就是我的小狗——露西,在陪伴了我多年以後,露西患上了癌症,雖然我努力挽救心愛的她,做了手術,也經過了多次的藥物治療,但是令人悲痛的是,病魔最終降臨,癌細胞已經擴散在她虛弱的身體裏,我的痛苦不言而喻,然而最心痛的還是我已經無能為力了,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坐在那裏眼睜睜地看著病魔把她從我這裏帶走。

從我開始養露西的那一天起,我已經把她當成我生命的一部分,在這個家裏,她跟著我穿過屋子裏的每一個房間;在浴盆前耐心地等待我沐浴;每晚與我同眠;四肢伸開臥在我的懷裏看電視;在以往的這個時候,在我打字時,她會坐在我的膝上,腦袋靜靜地靠在鍵盤的邊上。我與露西共同經曆了我的人生中的所有坎坷——情感受傷、工作調動、無數次的搬家,她那讓我安心的咕嚕聲以及盯著我看時的雙眼,都是我的精神支柱,拯救我於水火之中。

從知道露西要走的那一天起,我每天都痛哭不已。這種哭泣我從未經曆過,這使我全身疼痛,胸口更加疼痛,好像永遠不會停止。在痛苦至極時,我跪在露西麵前,她正臥在床上——她最喜歡的那個地方。我的頭倚著床,我抱起她那毛茸茸的身體,我哽咽了。透過淚水,我可以看到她盯著我正在思考著什麼,眨著她那雙黑黑的大眼睛,好像有些東西她不太明白似的,她從未見過我這樣。她一直望著我,很顯然,她明白了。

我以為當我哭泣的時候,露西會像往常一樣過來關心我,會蜷縮在我的身旁,會蹭著我的身體,會舔去我的淚水。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並沒有這麼做,她反而將牙齒咬在了我的手上。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咬我,當時的我非常震驚,我停止了哭泣,望著她說:“露西,為什麼要咬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傷心嗎?”然而這隻是開始。她用她那尖尖的牙齒咬住我的手,並開始啃了起來。還用她那毛茸茸的小腳踢我的胳膊,她的眼睛中迸發出一種凶狠的神情。

我的內心更加悲傷起來,為什麼露西將要在走的時候,做出這樣的舉動呢,這讓我更加傷心。我淚流滿麵,帶著怨恨對她說:“你忘了我給你的肚皮撓癢癢了嗎?忘了在餐桌上我喂你食物了嗎?忘了我在暴風雨中保護你了嗎?忘了我跳到卡車前避免你的毛茸茸的小屁股慘遭壓扁了嗎?忘了當你把隔壁店鋪裏的那隻波斯貓咬得狼狽至極時,我並未吼你嗎?你忘了,是嗎?我徹底崩潰了,你竟然這樣對待我?”

露西還是用爪子撓著我,我停止哭泣,並開始回應她,我彎著手指,模仿成一個爪子模樣,像飛機俯衝轟炸似的衝下來攻擊她。在這個過程中,我突然明白了她這樣做的用意——她想讓我跟她一起玩耍,即使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也要和我一起走完剩下的旅程,雖然我們內心都充滿了悲傷和遺憾,但是即使是最後的旅程,她也不讓我哭泣,要和我一起快樂地走到最後。

我終於體會到了我最親愛的夥伴的真正用意,我應該滿足她的願望,於是,我拋開了煩惱,和她像往常一樣玩鬧著,即使我流淌著鼻涕和淚水,即使我知道我所處的這個世界正在坍塌。但是我還是要和露西走完這最後一程,讓她快樂地離去,不讓她看見我憔悴、傷感的一麵。

露西,謝謝你的陪伴,你帶給我的溫暖和感動,我會永遠銘記於心,如果有下輩子,希望我們還能再次遇見,好嗎?

為人類而逝去的狗

木 子/文

萊卡是地球上最有名的狗之一,因為它是為人類逝去的狗。萊卡——沒有什麼優秀的血統,也沒有享受過溫暖的狗窩,甚至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的狗。已經習慣了風餐露宿的它,每天徜徉於莫斯科清冷的街頭,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生活。但是它並不為這樣的生活感到艱辛,因為在它周圍,還有著一大群跟它一樣的夥伴,它隻是眾多流浪狗裏的一隻。每天懶洋洋地從居民樓洞裏或路邊草叢裏睡醒後,它會走上街頭期待著人們的一點施舍,或者觀望著飯店裏倒出的殘羹冷炙,運氣好的話也許會是頓熱飯。這樣的日子雖然不算幸福,但也算安閑和自在,它喜歡這樣的生活。

萊卡從來沒想到自己以後的生活會是怎樣,它像往常一樣,睡醒後走上街頭尋找食物,鼻子不停地嗅著。突然,萊卡的眼前一片漆黑,一張大網從它的頭上扣了下來,緊跟著一陣眩暈後,它被關進了一個籠子裏裝上了汽車。它感到一陣陣的害怕和驚慌,然而它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是知道自己失去了自由。最後,萊卡被帶到了一處新住所,這裏有很多跟它一樣被從別處帶來的夥伴。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它和夥伴們被數次更換住所。每到一處新住所,它隻是默默地趴在籠子裏看著其他夥伴不停地狂叫和衝撞牢籠。萊卡並不去狂叫,因為它感到疲勞,它心裏很清楚無論怎麼叫,也不能掙脫困境。於是,萊卡成了所有的這些狗裏麵最適應新環境,最不好動、最溫順的小狗。正是因為如此,他卻被選中了……

接下來的日子,萊卡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隻是知道,它和其他被選中的狗被帶到了一個新的地方,這裏不再有風吹雨淋,每天需要做的隻是穿上帶著奇怪電線的衣服安靜地趴在一個小窩裏,然後會有穿著白色工作服的人過來摸摸它的頭,給它送來香噴噴的香腸和米飯!而這裏就是萊卡名字誕生的地方。萊卡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生活會突然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為什麼自己這樣一隻沒人要的街頭流浪狗一下子變成了幸福的寵兒。但它喜歡這種新生活,因為萊卡喜歡溫暖的窩,喜歡香腸,喜歡米飯,喜歡人們善意的親近。每天它抬起頭,都會看到門上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蘇聯國家航天委員會,當然它並看不懂這些字,它也不知道過這種好日子所需要的代價是什麼。

之後,蘇聯的媒體是這樣寫道的:“萊卡經過重重測試被挑選出來,裝入人造衛星被送入太空,進行了空間生存測試。這是地球上第一個被送入太空的生物。儀表顯示,萊卡經受住了火箭發射的巨大加速度,進入太空後生命體征正常。在經過6天的飛行後,萊卡按照之前人類的計劃吃下有毒的食物後安靜地死去……”

人們為實驗的結論感到歡欣鼓舞,但是同時也為萊卡的死感到難過,在當時現有的技術條件下,根本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讓衛星安全返回地麵。當然,人們也欣慰地看到它可以安靜地死去。

而事實上,萊卡不是這樣死去的。對於萊卡來說,那是一場噩夢。火箭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升空,強烈的震動和噪聲,以及來自火箭幾倍於重力加速度的強大壓力讓它感到窒息和極大的恐懼,萊卡的心狂跳著,心率升高到了平時的3倍。它再也無法保持像在地麵一樣的安靜,它拚命地掙紮,想衝出這個鋼鐵牢籠,然而卻無濟於事。幾分鍾後,衛星被送入了預定軌道。然而在火箭和衛星分離時,震動導致衛星上的隔熱層部分脫落。太空艙內的溫度開始逐漸上升。萊卡感到強烈的口渴,卻喝不到一滴的水,因為考慮到失重的環境,科學家們根本就沒有在太空艙內裝載水。溫度越來越高,萊卡感覺到悶熱和窒息,它開始懷念在莫斯科街頭的那些幸福時光……幾個小時後,萊卡在恐懼和近百度的高溫中休克,痛苦死亡。萊卡再也沒有回到地麵上。萊卡結束了它的單程旅行,和裝載著它的太空棺槨一同在大氣層中燒為灰燼。

萊卡的飛天沒有現場直播,沒有萬眾關注,更沒有被祝福。它的行程多少有點悲壯,因為當時不具備衛星返回技術,它走上的注定是條不歸路。萊卡的死雖然不是自願的,但是凡事總有第一個,命運選擇了它,它被挑選成為人類飛天計劃的先行者和探路者,它以它的痛苦犧牲為人類的實驗積累了寶貴的數據,為人類的順利升空鋪平了道路,它的死是有意義的。然而萊卡的真正死因卻直到2002年才被曝光,在這之前,人們一直以為它在太空中活了一周,安樂死;最後人們才知道真相,萊卡在死前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萊卡是個孤獨的英雄,在人類的眼光看來,生命也許不平等,但不能否認的是,每個生命有存在和延續的權利。當萊卡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為人類完成了它的曆史使命的時候,我想,它的功績應該被銘記,而不應該因為它是隻狗就被忽視和忘記。

如今,在莫斯科,仍然有一座萊卡的銅像紀念碑,這是人們以自己的方式用最高的禮遇紀念萊卡。全世界至少有6首歌為它而譜寫,描述這隻為人類失去生命的狗,紀念它這次孤獨的單程太空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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