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族長這些年承包了田真的學費和家裏的部分日常花銷，為人和藹可親，威望極高，田真很敬重他。
田真說：“謝謝族長，還剩一點。”
林族長嗯了聲，他喜歡田真乖順的模樣：“不夠我讓青雲送過去，今天喊你來就是問幾句話，不用害怕，如實回答即可。”
田真跟在他身後走進張家，匆匆看了幾眼，這裏和昨天沒什麼兩樣。
進了裏屋，斷斷續續的女人哭聲猶如生鏽的鋸條，粗糙的齒刃劃過每一個聽者的心。
楊梅花跪在地上，頭發散亂，臉上鮮紅的巴掌印被淚水掩蓋，她懷裏抱著兒子涼透的屍體，聲嘶力竭地哭喊：
“我的兒啊，你怎麼就死了啊，青天大老爺，是哪個不長眼的雜碎害的你，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張亮叼著根卷煙，不顧身邊人的拉扯，猛的跳起又扇了楊梅花一耳光：“沒用的東西！滾出去！”
楊梅花被打得頭歪向一邊，哭聲頓止，魔怔似的死死抱住張楊。
“張亮！”林族長嗬斥一聲，“你和她較什麼勁？”
族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在，楊招娣瑟瑟發抖地站在牆邊，努力降低存在感。
林族長說：“明珠呢？把她也叫過來，一並問清楚。”
隔壁房間的門應聲而開，張明珠身著淡粉色睡衣，外頭隨意套件厚袍，襯得她膚白如雪，眼睛紅得像兔子，明顯是剛哭過。
林族長咳嗽兩下，張亮粗暴地拖開悲傷過度的楊梅花，張楊屍體重新倒地上，死不瞑目地盯住天花板，額頭中央是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血液已經幹涸了。
林族長帶來了族內醫術最高超的卡仙，他一襲白衣，身背藥箱，蹲下查看張楊的屍體。
張楊身上沒有其他傷口，可以確定是被子彈擊穿頭部，當場死亡，卡仙按壓觀察屍體上的屍斑，推斷張楊的死亡時間超過12個小時，大概在昨天下午。
自從張明珠進了門，楊招娣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怯生生地躲在表姐旁邊。
大人們七嘴八舌地討論，有時夾帶幾句玩笑，死亡在厄倫族是稀鬆平常的事，年年都有人發生意外，或是遭遇野獸，或是跌落山崖。
林族長詢問當天下午的情況，張明珠率先開口：“楊楊吃完午飯就回房間了，一直沒出來，如果我能早點發現的話……”
她說著又要流淚，田真打斷道：“下午我在院子裏割草，你沒出門，也不會一直在他門口，你怎麼知道他沒出來呢？”
田真突兀的提問讓張明珠愣怔住了，她驚異地看向這個平時沉默寡言的男孩，解釋道：“我一直和招娣在房間，沒聽見開門的聲音，對吧？”
楊招娣忙不迭點頭稱是：“我隻聽見很多槍聲。”
田真轉頭把門打開又關上，響亮的嘎吱聲回蕩的房間內，眾人的目光追過去，不約而同安靜下來，響聲愈發詭異。
張家的房屋有年頭了，不僅是開關門的噪音，隔音效果也很糟糕，田真將耳朵貼在牆上凝神靜聽，甚至能聽見張明珠房間的鬧鍾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