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小助手又幫助我們換裝。我穿上長袍、馬褂,戴上黑呢帽,像個斯斯文文的秀才;妻穿上中式紅緞襖、紅色旗袍裙,手持絹扇,像個“行不動裙、笑不露齒”的深閨小姐。這時,那綠色的“林蔭大道”背景,換成古色古香的大紅門。於是,又拍了一組中式的婚紗照。
鄧美玉不僅是攝影師、化妝師,而且還兼任“導演”。她拿出一串假鞭炮,要我裝出放鞭炮的模樣,妻則用雙手捂著耳朵,仿佛又高興又害怕——說實在的,到了那地步,我們隻好聽任“導演”擺布了。
接著,再換服裝。這一回,是穿日本和服。我一襲黑衣,腳趿木屐,像“姿三四郎”;妻則一身花衣裳,手持花傘,恰如風華正茂的日本少女。
鄧美玉的“花頭”一套又一套。按照她的吩咐,小助手遞給我一套不知哪個國家的、也不知是幾星上將的軍服,要我穿上。妻則被裝扮成黃衣紅裙的歐式貴族太太。這時,一摁電鈕,背景改換成書房模樣。那書畫得一本本都像《辭海》那麼厚,整排整排的。看樣子,此將軍酷愛讀書,乃一名“儒將”也。如此這般,又拍了一組將軍夫婦婚紗照。
此時,已是子夜。我想,婚紗照大抵可以畫上句號了。不料,鄧美玉又有新花樣:她給我的妻子戴上金色假發,妻頓時成了一位“金發女郎”——可惜眼珠還是黑的,顯得不大協調;不久,那金色假發又換成巴黎大草帽,妻雙臂戴上長長的黑手套,成了最時髦的法國女郎。哢嚓,哢嚓,又是一組婚紗照。
最後,小助手幫我換上黑色莊重的燕尾服,妻則穿上藍色長紗裙,戴上長波浪假發。這時,背景換成了教堂。我成了一位氣度不凡的英國紳士,挽著妻子的手臂,步入教堂,仿佛麵對牧師,在那裏“宣誓”:“我永遠愛你……”
當我和妻完成這一組又一組婚紗照,回到賓館,已是淩晨一時。
翌日清早,當我和妻剛剛吃過早飯,見鄧美玉匆匆走來,手裏拿著一大把照片。我一看,五顏六色,正是我和妻的婚紗照。我真不知道她怎麼會像變魔術似的,如此迅速地衝印出照片。她笑笑說,她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一做起事來就忘了時間,非要一口氣幹完不可。
她送來的是婚紗照“樣子”,讓我們挑選。我發現,她拍的這些婚紗照,不論是光線的運用、色彩的配置、人物的神態和姿勢,都恰到好處。在婚紗照上,我和妻仿佛都年輕了30歲!好多陌生人看了,還以為是一對年輕新人的婚紗照呢!
鄧美玉要把我和妻的這一組組婚紗照,編成一本影集,送給我們留念,征求我該給影集取什麼名字?我想了一下,說道:“叫《雙龍集》吧,因為我和妻都屬龍,算是‘雙龍’。再說,作為攝影師的你也屬龍(她比我和妻小一輪,亦即小12歲),而且是在龍港拍的,這又是‘雙龍’。”她聽了,覺得《雙龍集》這名字很別致,又有雙重含義,馬上投讚成票。
我和妻捧著大幅婚紗照和厚厚的《雙龍集》,小心翼翼上了飛機,回到上海家中。我們剛放下行李,行魂未定,頭一件事就是把大幅婚紗照在客廳牆上高高掛了起來。
從此,這幀婚紗照不時映入我和妻的眼簾。每一次見到這幀婚紗照,我們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歲月,重溫春夢,如坐春風。
總有一天“鎮改市”
昔日青龍困海塗,滄桑曆盡歎蹉跎。
喜逢盛世騰飛起,政通人和奔富途。
船壓狂濤連百港,橋跨天塹達京衢。
工商雲集繁華地,龍鎮家家展鴻圖。
這首詩,出自龍港的“開國元勳”陳定模的筆下,生動地描繪了龍港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這一回,在“中國農民第一城”住了四天。人們問我感想如何?我答曰:“最大的收獲是扭轉了對農民的看法。”
龍港號稱“農民城”,然而,我在這裏見到的農民,再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再不是文盲充斥、落後貧困的農民。這裏住的是新一代的農民,是已經變成“城裏人”的農民。
在這裏,著西裝的男子比比皆是。說實在的,即便在上海街道上,西裝革履者也不多見,如今城裏人習慣於穿休閑裝,隻有在正式交際或者辦公場合才西裝筆挺。然而,在龍港,我注意到,汽車司機都穿西裝,而且領帶打得頗為工整。
在這裏,女子服裝的“時髦度”,超過上海。雖說今年暖冬,而且這裏地處南方,氣溫通常在十攝氏度以上。可是,這裏許多女子穿起了白色長大衣,衣領和袖口鑲著深咖啡色的海虎絨。
在這裏,住宅幾乎全部商品化。住宅遠比上海寬敞。一個家庭住著四層、五層樓房,比比皆是:往往底樓開店,二樓是客廳,三樓、四樓是臥室,五樓則是儲藏室。
在這裏,不存在“下崗”的觀念。這座平地崛起的都市本身,就是沒有花國家一分錢而建設起來的。這裏的店鋪幾乎都是個體戶開的,企業、工廠大都私營。沒有“大鍋飯”。個體戶本身,無所謂“上崗”、“下崗”。即便是打工仔,被這家“炒魷魚”,就到那家幹活。
在這裏,如果說上一代的文化程度不算高的話,對下一代的教育都很重視。全鎮竟擁有鋼琴五百多架,而且全是嶄新的——因為這座城市本身便是嶄新的。按照人口平均,這裏的鋼琴擁有量僅次於“琴島”廈門鼓浪嶼和深圳。如果與全國的小鎮相比,這裏無疑是“頭名狀元”。
這裏的教育事業已經相當發達,已經擁有38所中小學和29所幼兒園。另外,還有一所武術學校和私立的外國語學校。筆者來到龍港的最高學府——龍港高級中學,受到校長陳劍鋒先生和老師們的熱情接待。這座花園式的學校,所有大樓都是嶄新的。光是船形的大門,便是花費70萬元,由上海同濟大學在上海造好,運到龍港拚裝而成。筆者來到此校,正值學生們午餐,餐廳看上去像一個巨大的快餐店,一律白桌、桔黃色塑料椅,學生們一律校服,顯得整齊而幹淨。
龍港騰飛的經濟,發達的物質文明,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然而,這裏隆重紀念文化先賢劉紹寬先生的活動,表明這裏對於精神文明建設也日益注重。
劉紹寬先生於130年前,亦即清朝同治年間,出生在這裏。他是一代經學大師,教育先驅。他曾東渡日本,學習創辦新學經驗,寫了《東瀛觀學記》,回國後出任溫州學務總理,致力於廢科舉,興學堂,主持溫州中學校務。他還致力於溫州圖書館的建設和地方誌的編纂。他的著述多達數十種。
1997年12月12日,龍港舉行隆重集會,紀念劉紹寬先生130周年誕辰。筆者在前文中提及的會議,便是這一紀念會。與此同時,舉辦了紀念劉紹寬先生一百周年書畫展覽。筆者來到展廳,見到書畫滿牆,詩詞連篇,足見在這個“農民城”裏,有著一個不小的文壇。
劉紹寬先生號厚莊。一個規模宏大的“厚莊圖書館”,正在龍港籌建。全國政協副主席、著名數學家、劉紹寬的高足、96歲高齡的蘇步清教授,為“厚莊圖書館”題寫了館名。對於龍港來說,集資建設“厚莊圖書館”,是一項與建設海堤同等重要的大事,將為“農民城”增添濃鬱的書香。
龍港,像一個迅速長大的孩子。眼下14萬人口還在不斷增長中,工農業年產值13億也在不斷增長中。
在龍港的入口處,曾豎立起一個高達幾十米的“城標”——四根巨柱合捧著一條龍,名曰:“蛟龍騰空。”如今,龍港人見到這“城標”,都說龍做得太小了。龍港,現在已經不再的小龍,而是大龍了!我聽見很多人在說:“這哪裏是‘龍’?這是小泥鰍!”
對於這座“中國農民第一城”來說,鎮的體製顯然也已經太小,成了“小泥鰍”。在現今中國,隨著人口和經濟的增長,“縣改市”越來越多,但是“鎮改市”絕無僅有。
我對黃鎮長說:“總有一天,龍港會‘鎮改市’!”
黃鎮長笑道:“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把經濟再上一個又一個台階,這一天總會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