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今日“中國農民城”(下)(2 / 3)

金鄉徽章廠,這家農民股份製企業,已經成為全國首屈一指的徽章生產的大型企業;陳加樞,這個農民出身的企業家,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徽章大王”。

攝影女強人

眼下,都市裏流行婚紗照。

對於婚紗照,眾說不一:有人說值得,因為結婚乃人生大事,一輩子才一回,拍婚紗照留下永久的溫馨的回憶;有人反對,說花幾千元拍婚紗照,太不值得……

我並不關心這一爭論。因為在我看來,拍婚紗照是年輕人們的事,與我無關。我和妻結婚已經35年,已經過了“錫婚”(10周年)、“水晶婚”(15周年)、“瓷婚”(20周年)、“銀婚”(25周年)、“珍珠婚”(30周年),進入“珊瑚婚”(35周年),正朝著“紅寶石婚”(40周年)前進……

記得,我和妻訂婚時拍過訂婚照,結婚時拍過結婚照。不過,在那時候,不論訂婚照還是結婚照,都是黑白的。當時請人在黑白照片上塗上顏色,成了“假彩色”,已經算是很時髦、很“高級”的了。在那“階級鬥爭為綱”的歲月,拍婚紗照被視為“資產階級生活方式”,要受到非議……

後來,我又聽說,如今拍婚紗照的,也不全是年輕人。有的中年夫妻或者老年夫婦,當年沒有拍過婚紗照,現在經濟條件好了,想過把“婚紗癮”,也就雙雙步入照相館,拍攝婚紗照。

正因為這樣,婚紗照盡管爭議頗多,但是生意依然相當紅火。

不論婚紗照怎麼紅,怎麼火,我總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盡管論經濟條件,我現在也拍得起婚紗照,但是一想到老夫老妻走進照相館拍婚紗照,總覺得有點別扭。何況我和妻這樣年齡去拍婚紗照,很容易被人誤為“再婚夫婦”,會很尬尷。尤其在上海,認識我的人很多,一旦作為“新聞”傳開來,更是難為情……

想不到,我忽地也卷進了這一時髦的“都市風”。如今,我家的客廳裏,醒目地掛著我和妻的巨幅婚紗照,照片下方寫著:“結婚35周年紀念,鄧美玉攝。”

我怎麼也會趕起“時髦”來的呢?

這婚紗照,其實不是在上海拍的,而是在“中國農民第一城”拍的。

那天,我和妻從上海乘飛機去溫州,參加龍港鎮的一個會議。剛下飛機,便有一男一女前來迎接。男的是方先生,大會會務組的工作人員;女的穿一紫色風衣,四十開外,身材修長,頗具風度。她手裏拿著一架照相機,胸前掛著一架照相機,肩上挎著一架照相機,哢嚓哢嚓拍個不停,不言而喻,是一位攝影記者。

從溫州機場到龍港鎮,轎車要開一個半小時。一路行車一路聊,方知她叫鄧美玉。出乎我的意外,她並非報社的攝影記者,卻是一位攝影個體戶,在龍港鎮上開了一爿“美光照相館”。

我問起她的先生是不是也搞攝影?她搖頭,說先生是鎮上一家醫院的院長,那家“美光照相館”是她獨自開的。我感到很奇怪,攝影師要背著沉重的器材,東顛西奔,攝影界向來是男子漢們的一統天下,她這纖纖女子,怎麼會愛上攝影?

她說起了“古老的故事”:當年作為知識青年,“插隊落戶”到黑龍江。跟她的先生在北國結婚之後,生了女兒。為了拍些女兒的照片寄給老家的父母親,她省吃儉用,買了一架“海鷗”牌照相機。她一邊給女兒拍照,一邊捉摸著怎麼拍得好看、拍得自然。她是一個喜歡鑽研的人。經過一番鑽研,她拍的女兒照片,人見人愛。於是,“老插”們都請她拍照。她每一次摁下快門之前,都認認真真地端詳光線、構圖,捉摸一番。就這樣,她深深地愛上了攝影。

在北疆度過十個春秋,她和先生終於回到南國故鄉——浙江省蒼南縣金鄉鎮。她放著分配給她的“鐵飯碗”不端,居然開起了個體照相館。她邊幹邊學,學會了衝洗、放大、修版等技術。一分辛苦,一分成果。春天灑下多少滴汗,秋後才有多少斤糧。她的刻苦鑽研,使她的照相館在當地小有名氣。

當“中國農民第一城”——龍港鎮平地崛起的時候,她看準了龍港會有大發展,就把照相館從金鄉鎮遷往龍港。龍港的市麵比金鄉大得多。她的“美光照相館”,很快成了“中國農民第一城”的“第一照相館”。由於她的攝影技術高超,“農民城”裏大大小小的活動,都請她攝影。於是,她又成了龍港的“第一攝影師”……

後來,我從龍港的文友林勇那裏得知,鄧美玉已經是正兒八經的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蒼南縣攝影協會副主席——人稱“鄧副主席”。她的攝影作品《豔麗人生》,榮獲“中華各族婦女風情攝影大獎賽”一等獎。另一幅《你要當新娘啦!》也在全國性比賽中獲獎。當第四屆世界婦女大會在北京召開時,她應邀擔任大會的專職攝影師,並受到大會中國組委會的嘉獎……她用多姿多彩的照片,鋪就她的“豔麗人生”。

我在龍港出席會議的那些日子裏,在各種“熱鬧”的場合,都能見到鄧美玉的身影。她時而蹲,時而踮,敏捷地捕捉著最精彩的畫麵,把稍縱即逝的新聞鏡頭凝固在她的膠片上。

我清楚地記得,在散會的時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豆大的雨。代表們坐在會場門口,頭上有遮雨的廊簷,而她卻在雨中。有人趕緊替她打傘。她發覺站在平地視角太低,一步躍上一張桌子。打傘的人無法替她遮雨了,她卻一手持照相機,一手遮在鏡頭上方,全神貫注隻顧拍照,根本不把灑灑而下的雨滴放在眼裏……

她不僅成了龍港鎮的曆史記錄者,而且熱心公益事業。光是為了幫助建設海堤,她就捐助了五千元。

她作為大會的工作人員,有一回跟我和妻一起吃飯,忽地問起我們是否拍過婚紗照。我搖頭。她說,何不到她店裏“瀟灑走一回”,拍一套婚紗照。我仍搖頭。可是,她再三熱情相邀,文友林勇也一再在旁慫恿,真是盛情不可卻,我和妻也就答應在晚上抽空去。

吃過晚飯之後,我和妻在當地朋友陳一枝小姐的陪同下,前往她的照相館。一路上,我注意到在最熱鬧的地段,有好幾家照相館,櫥窗裏都掛著大幅彩色婚紗照,可見婚紗照在這“農民城”裏也已經成了時尚。

走過車水馬龍的大街,跨過一頂水泥橋,在一條靜靜的小河旁,我見到“美光照相館”的招牌。“美光”就地段而言,顯然偏了些。我卻聽說,“美光”的生意超過鎮上所有其他照相館,因為鄧美玉在鎮上是知名的女強人,攝影的“大姐大”。我大有“酒香不怕巷子深”之感。

她家住的是“龍港式”的房子——從底樓到頂樓,四層。底樓是店堂,二樓是攝影室,三樓、四樓是臥室。每層都有四十來平方米。

攝影室裏開著空調,暖意融融。拍照之前,先要化妝。這時,鄧美玉充當了化妝師的角色。我的妻平素從不剃眉、描眉。鄧美玉用鑷子細心地修剔著她的眉毛。修畢,再用眉筆描眉,畫眼圈。接著,給她的臉打粉底,再“塗脂”,然後又“抹粉”。鄧美玉說,最後必須“抹粉”,為的是拍照時不反光。經過這麼一番精心化妝,妻看上去果真比平時年輕了許多。我原以為我是不必化妝的。誰知鄧美玉說,也得塗點粉,隻是男人的妝要簡單得多。就這樣,光是化妝,就花費了快一個小時。

妝畢,開始換裝。我這才注意到,攝影室的一角,掛滿各式各色、大大小小的服裝,活像一爿服裝店。鄧美玉的小助手,熟練地用衣叉叉下一件白紗裙,裙子底邊四周鑲著一圈小花。妻穿上了白紗裙,看上去真像純真的白天鵝。鄧美玉又給她的頭上戴了一圈小花,益發像天女下凡一般。

這時,輪到我換裝了。小助手叉下一套白色鑲著黑領的西裝,要我穿上,還束上一根很寬的黑腰帶。我一穿起來,妻笑道:“真的成了‘白馬王子’啦!”

小助手撳著遙控開關,從後牆上徐徐降下一塊綠色的幕布。細細一看,上麵畫的是林蔭大道。我和妻就坐在這“林蔭大道”前。就這樣,我們微笑著,在哢嚓聲中拍下了平生的第一張婚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