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中國改革的試驗區——溫州(上)(3 / 3)

見不到頭戴“Taxi”小典帽的出租車,隻有人力三輪車。我叫了一輛三輪,車夫是個20多歲青年,長頭發,小胡子,一件咖啡色的西裝上衣,一條牛仔褲,一雙尖頭皮鞋,十足的“現代派”。他騎著車,靈活地在狹窄的街道上前進。

除了在碼頭新建了一幢12層的高樓之外,城內似乎麵目依舊,到處是木板蓋成的近乎深褐色的低矮的老房子。下著瀟瀟細雨,街道一片泥濘。

街上很少見到汽車,自行車在路中央橫衝直撞,地上看不到機動車與非機動車的分隔線。行人擁擠,街道兩側小攤、小店林立……

我不由得一怔:難道這就是溫州新貌?就鬧市而言,差不多是一副老麵孔!

小商品賺大錢

在我的印象中,橋頭鎮屬於溫州話所說的“山頭底角”,是個荒遠的山村。如今,汽車駛過新建的甌江大橋,不一會兒,就直抵位於山腳下的橋頭鎮了。那裏,已經麵目全非,也蓋起了成排成排的新房,樣子跟龍港的一樣,隻是不像龍港那樣全麵規劃形成一座新城。這一幢幢裝著一扇扇落地長窗的新房,已成為萬元戶的象征。在溫州農村,哪兒的新屋多,哪兒就意味著已成了富裕之鄉。

橋頭鎮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聽口音,外地人不少。鎮上的旅館,住滿外地采購員。我隨著人群,走向橋頭市場,一座兩層大樓和一座蓋著綠色玻璃鋼頂篷的市場,成了橋頭的交易中心。步入市場,我仿佛置身於北京東風商場、上海城隍廟市場——那裏是小商品的世界。

彈簧秤、眉筆、立體畫片、“坦克”表帶、袖珍卷尺……五花八門的小商品,令人眼花繚亂。16元一盒的假戒指,共45隻,每一隻的式樣都不相同,造型精美,足以亂真。帶著袖珍通訊錄的鑰匙圈,那通訊錄隻有紀念郵票那麼大,卻有幾大頁,足以記下上百個電話號碼、地址,又有金屬封麵保護著內文,才幾角錢。比自來水筆稍精的袖珍打氣筒,5角一個,騎自行車的人都愛買一個。手槍式的試電筆,又是玩具,又是工具。金光閃閃的小帽,斜插著一根彩色羽毛,成了一隻精致的扣針,別在胸前顯得優雅大方。……看得出,這些惹人喜愛的小商品,出自別具匠心的設計者之手。外地采購員在那裏論千論萬地采購。

橋頭小商品之王,要算是鈕扣了。金色的、銀色的……五顏六色:大衣鈕扣、西裝鈕扣、中山裝鈕扣、軍服鈕扣、鐵路製服鈕扣:金屬鈕扣、塑料鈕扣、玻璃鈕扣:圓的、方的、牛角形的、月牙形的、蝴蝶形的……到這兒走一遭,可以編出一本《鈕扣大全》來。這兒已經不僅是“中國之最”,而且進入“世界之最”,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鈕扣商場。現在年銷量已達50億顆——相當於每個中國人每年有5顆鈕扣來自小小的橋頭鎮!這兒的鈕扣品種,已達1500種!

我在橋頭鈕扣市場采訪,那裏與其說是商場,倒不如說有點像圖書館的閱覽室:一排一排長桌子,堆滿了一袋一袋鈕扣。各家各戶都來這兒擺攤,每個攤位的長度為1.5米。一個攤位背後,就是一個鈕扣專業戶。這兒的鈕扣攤,已經有1000多個!

鈕扣之類小商品,便於家庭生產。這兒人多田少,本來多餘的勞動力沒有出路,如今家家戶戶、老老少少都在那裏做鈕扣。雖然每顆鈕扣的利潤不過幾厘以至幾分,可是長年累月地生產,利潤就十分可觀。那一幢幢新樓,仿佛是一顆顆鈕扣砌成的!

大家都生產鈕扣,競爭是激烈的。一位攤主告訴我,誰家設計了一種暢銷的新式鈕扣,隻消在市場一露麵,半個月後,就會有幾十家、幾百家生產這種鈕扣!

這裏本來與鈕扣無緣。1980年,橋頭有人到蘇州去,靠彈棉花維持生計。偶然見到那兒有一家鈕扣廠把一些稍有疵點的鈕扣作為廢品廉價處理,便買了一批,回家擺攤出售,生意頗好。於是,很多人效仿,到鈕扣廠買廢品,把其中稍好的挑出來,以比正品低的價格出售。當然,這價格比廢品要高得多,成了有利可圖的途徑。漸漸地,在跟鈕扣廠打交道的過程中,他們懂得了鈕扣生產技術。幹脆,自己動手做鈕扣,成為鈕扣專業戶。親戚幫親戚,鄰居教鄰居,頓時,橋頭鎮刮起了鈕扣旋風,橋頭農民成了“鈕扣迷”。千家萬戶都動手做鈕扣,你做這種鈕扣,我做那種鈕扣,形成了巨大的的鈕扣生產力,形成了世界最大的鈕扣市場。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橋頭的名聲在全國飛揚,眾多的采購員聞訊而來。在這兒兜一圈,輕輕鬆鬆,就能置齊往日要跑許多城市才能到手的各色鈕扣,哪個采購員不樂於向橋頭投來微笑?何況,這兒鈕扣的價格還特別低廉——因為家庭生產,男女老少齊上陣,成本當然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