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中國改革的試驗區——溫州(上)(1 / 3)

中國改革的試驗區——溫州

滿天飛的溫州個體戶

“三叉戟”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哢嚓”一聲,我熟練地扣上安全帶,閉上眼睛,打算抓緊時間打個瞌睡。

忽然,鄰座的用手肘碰了碰我。我睜開了眼睛,他問道:“同誌,保險帶怎麼扣?”

他是個30來歲的青年,長得挺斯文,隻是頭發顯得長了點。當我教他扣保險帶時,他的鄰座——一位20多歲的少婦,也在仔細觀看著。

飛機滑離跑道,騰空了。我又閉上雙眼,因為一個多小時後到達北京,一大堆工作還在等著我,連軸轉,沒時間休息了。

我的耳邊似乎響著外國人的講話聲。那聲音很大,還不時夾雜著女人興奮的笑聲。那聲音終於把我吵醒:“伲刺!伲刺!”

我一看,那緊靠窗口的少婦指著窗外,青年伸長脖子往外看,非常興奮。

“伲刺”,這是連外語學院的學生也聽不懂的“外語”,我恰恰能夠聽懂——他們講的是溫州話,而我恰恰是溫州人。“伲刺”,溫州話的意思就是“你看”。

“美不美,故鄉水;親不親,故鄉人。”我睡意頓消,用溫州話問道:“伲勒是溫州囊?”

他倆投來驚喜的目光:“伲是溫州囊!”

哦,“伲勒”——你們,“溫州囊”——溫州人!溫州話成了最好的“介紹信”,我和他倆之間的距離頓時大大縮短了,“他鄉遇故知”!

“第一次坐飛機?”我問。

“嗯!”他點了點頭。他告訴我,那位少婦是他的妻子。這次,他倆從溫州來到上海,要去北京、沈陽做生意。他倆從未坐過飛機,所以一到上海,就叫了一輛轎車,直奔民航售票處,未能買到飛機票。當他倆買到去北京的火車臥鋪之後,很巧,一架馬上要起飛的“三叉戟”,有兩個空位……就這樣,他倆成了我的鄰座。

“你們的火車臥鋪票呢?”

“呶,在這裏。”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兩張嶄新上海至北京的火車臥鋪票。

“怎麼不退掉?”

“來不及了,算了。”

“那怎麼報銷呢?”

“報銷?”那青年感到驚訝!他笑道:“我們無所謂‘報銷’。要‘報銷’,那就是向自己‘報銷’!”

於是,他談了自己,他叫劉誌雄,本來是一家國營工廠的職員,三年前辭職,跟妻子一起幹起了“個體戶”。他倆在溫州梧埏專做塑料的模具,收入很不錯。這次,北京和沈陽向他們訂貨,於是夫妻倆雙雙“出差”——所有旅費全是自己掏腰包。由於做塑料鞋模具的人不多,他倆生意很好,所以這點旅費不在乎。隻是夫妻一起“出差”,等於“停業”。對於他倆來說,時間確實就是金錢。隻能在外幾天,馬上就得趕回家去生產模具。他們從北京到沈陽,從沈陽到上海,都想坐飛機——飛機快呀,省時間!

“可惜,溫州的飛機場還沒有造好。要不,我們乘飛機回溫州去!”他倆不無遺憾地說。

這就是溫州人,這就是新一代的溫州人。

溫州人喜歡講溫州話。一聽那與眾不同的溫州話,馬上就可以判定他是溫州人。我是個天南地北到處跑的人,借助鄉音,我常在旅途中發現我的同鄉,結識新一代的溫州人。

在青島海濱,我下榻於幽靜的新華社療養所。在那裏,我結識一位溫州同鄉。她30多歲,老練而能幹,進出轎車接送,我以為是新華社的負責幹部。我跟她聊天,發覺她對新聞事業完全外行。連《文彙報》是哪兒出版的都不知道。細細一問,大抵畢竟是同鄉,她才把實情相告:她是個體戶,小學程度,隻身外出做生意。已經一年多未回溫州。她在做亞麻生意——把山東的麻,賣給天津的麻紡廠。做成一筆生意她拿一筆差價利潤。她說,山東種麻的農民,不知道把麻賣給麻紡廠;麻紡廠呢?沒有派人到麻區收購。她成了“橋梁”!

一個溫州女子,居然成了天津工廠與山東農村之間的“橋梁”,簡直不可思議。

我很想了解她是怎麼做這種生意的,每年到底有多少收入。她笑而不答。她隻說“溫州人的腦筋,比北方人靈活!”

我問起她怎麼會有轎車?她對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感到奇怪,很幹脆地答道:“花錢包的唄!像我能住進新華療養所一樣,花錢就行了!”

她還神秘地告訴我,她跟天津人打交道,就說丈夫在青島;跟山東人就說丈夫在天津,這樣別人就不會欺侮她單身女子。其實,她的丈夫遠遠不如她能幹!

在廣西桂林,我遇見一位同鄉,他從“桂林山水甲天下”這句詩中推知桂林是中外旅客雲集之地,帶來了溫州製造的塑料金元寶,帶來了在蛋殼上貼塑料山水的“立體彩蛋”……這些別出心裁的小玩藝兒,暢銷!桂林人以“甲天下”的山水招來四方遊客,而溫州人卻千裏迢迢插足桂林的旅遊品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