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海”號在西雅圖逗留的日子,中美友誼的熱流在那裏澎湃。雞尾酒會,記者采訪,華僑參觀,訪問波音飛機工廠,為群眾簽名留念……
一位姓周的華僑,緊握著貝船長的手,真誠地說:“‘柳林海’號到美國來了,我們不但見到了親人,而且看到了祖國的強盛,我們衷心喜悅,腰杆子也硬了。我是美國政府的公務人員。自從鄧副總理訪問了西雅圖,在辦公室裏美國同事對我刮目相待,而你們‘柳林海’號來到後,這幾天我到辦公室中看到的笑臉比過去更多了。”他的話語那麼質樸,而其中的含義又多麼深遠。
然而,一帆風順,在航行中畢竟是少有的。在西雅圖,貝漢廷也遇到了不快。
“柳林海”號原定4月23日下午返航回國,各報都登載了這一消息。出乎意外,眼看已經到了4月25日,“柳林海”號還無法啟錨。
為什麼呢?原來,“柳林海”號要在西雅圖裝上36000噸玉米,運回中國。這些玉米是向C公司購買的,經理J先生說每天可裝9600噸,而實際上每天隻裝6000噸。他延誤了時間。“柳林海”號多停留一天,光是碼頭費就得多付2000美金。
貝漢廷心中焦急。美國朋友告訴他:“C公司美國最大的糧食出口商,也是最難協作的單位,尾巴翹得高高的,誰也對他沒辦法。在美國,就連總統和政府對他也奈何不得!”如此說來,在C公司麵前,就得由他擺布?!
“柳林海”號首航美國,舉世關注。一再延誤返航日期,勢必產生不良的政治影響。怎樣才能扭轉這不利的局麵呢?
正巧,在4月25日傍晚,當地電視台記者上船采訪,貝船長毫不遲疑,抓住這個機會,發表了如下談話:“柳林海號這次來西雅圖,受到隆重友好的接待,我們對政府、華盛頓州、西雅圖市各級領導和人民表示感謝。在裝貨工作中,港口、代理、裝卸公司,當然還有貨主,都大力支持我們,我們表示感謝。但是,實際上裝貨工作沒有按照預先告知我們的計劃進行,延誤了我船離港的日期。已經過去了的事就算了。明天能不能努力一下,把剩下的貨物都裝上?我相信經理J先生會作出恰當的安排,履行諾言……”
貝漢廷的這番話,說得有理、有利、有節,既點了J先生的名,又給他留了麵子。他的話滴水不漏,無懈可擊。他不卑不亢,柔中有剛,卻又不鋒芒畢露,咄咄逼人。
當晚,電視台就播出了中國船長貝漢廷的講話。
J先生看了電視,不再“尾巴翹得高高的”了。中國船長的話,畢竟很有分量。
第二天,美聯社記者走訪了J先生。J對他說:“‘柳林海’號今天可以開航了。昨天晚上我沒有睡好,貝船長在電視中又客氣又點名,弄得我很尷尬。連我的妻子也說,應該把‘柳林海’號早日裝好。因此,我今天提前上班,親自指揮。裝好貨以後,我還準備去拜訪貝船長,問他是否滿意?”
J先生真的在當天把貨裝完。平常,他十分高傲,幾乎不上客戶的船。這一回破例,他登上“柳林海”號,親自拜訪貝船長。
他們倆見麵時的談話,富有戲劇性。
J先生一坐下來,便對延誤船期的原因,作了一番解釋。
貝船長坦然地說:“我很理解你們延誤的原因。雖然沒有按原計劃完成,但是你今天是做了很大的努力,謝謝你!我相信,下次我們到貴港來的時候,你一定會裝得更快。”
J先生聳了聳肩膀,苦笑道:“但願我們下一次在宴會上見麵,可別在電視上見麵。”
貝船長機敏地接過他的話,大笑道:“幹嗎不在電視上見?下一次,可以把我們的宴會上幹杯的鏡頭拍下來,在電視上跟大家見麵嘛!”
他們倆相視而笑。美聯社記者剛巧在場,記下他們這間幽默的對話。
誰說西方人才懂得幽默?我們貝船長在詼諧中充分顯示出他的機智、敏捷,又有原則又有靈活!
當“柳林海”號駛離西雅圖的時候,在碼頭上送行的人群中,貝漢廷望見J先生在那裏朝他揮手告別。
哦,“柳林海”號雖然漸漸遠去,消逝在水天一線的遠方,但是“Captain貝”的鮮明形象,卻清晰地留在美國朋友的腦海之中。
“Captain貝”=精明
地球,嚴格點講,應該叫“水球”。地球表麵十分之七是海洋,十分之三才是陸地。貝漢廷駕駛著“柳林海”號首航英國,花了兩個多月在太平洋上“散步”,踱了個來回。
1980年3月,他又踏上了“漢川”號駕駛台,穿過印度洋、地中海,徜徉在大西洋沿岸的港口。
歐洲航線,貝漢廷跑過多次。1987年4月,他曾駕駛“漢川”號來到聯邦德國漢堡。一船裝了一船半貨,滿裝滿載而歸,震驚了那裏。漢堡的一位引水員用這樣的口吻形容中國“漢川”號:“隻有貨,船看不見了,甲板也失蹤了!”
這一回,貝漢廷又讓“漢川”吃飽撐足,甲板又一次“失蹤”了!
“漢川”號出航,路過馬來西亞的檳城港。貝漢廷順手牽羊似的,從那裏“捎帶”了780立方米的木材運往歐洲,一下子就為國家增收了8萬多元運費。寬敞的甲板就被高高堆放的木材“淹沒”了。不過,唯有右舷,留出一條半米多寬的通道。
哦,那是富有經驗的貝船長關照的。他說:“倫敦港常常是右舷靠碼頭,而那裏的工人如果發現甲板上的貨物沒有留下通道,會罷工的!”
果真,由於事先留下了通道,盡管甲板上的木料層層疊疊,在倫敦還是很順利地卸走了。
英國的碼頭工人驚歎:“中國的貨船怎麼連甲板上也‘寸土必爭’?”
倫敦卸貨順順利利,而在荷蘭鹿特丹裝貨卻遇到了麻煩。“漢川”號的第四艙在那裏裝化工品,裝是裝了,裝完之後,工頭來找貝船長,要加收“困難作業費”。
於是,一場有趣的談判,在船長室裏進行著。
貝船長給荷蘭工頭敬上一支中國煙。然後,坐了下來,他向來是不抽煙的。
貝船長客客氣氣地問:“為什麼要收‘困難作業費’?”
工頭猛吸了一口煙,答道:“那是因為貴船的四號艙又小又矮又深,鏟車不能走。按照我們這兒的慣例,要收‘困難作業費’。”
貝船長又問:“你們在我船其他艙裝貨時,加收‘困難作業費’嗎?”
工頭連連搖頭:“不收,不收。”
這時,貝船長不慌不忙、有條有理地陳述自己的意見:
“先生,你說本船四號艙小,其實它有601立方米,而本船最小的艙隻有575立方米。你們在本船最小的艙裏作業,不收‘困難作業費’。四號艙比它大,怎麼反而要收‘困難作業費’呢?這恐怕不符合邏輯吧。至於您說本船四號艙矮,您知道艙高究竟多少?”
工頭答不上來。
貝船長很熟練地答道:“四號艙高2米6。你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用尺量一量。先生,據我觀察,您手下的裝卸工人,身高沒有超過2米的。”
工頭點了點頭。
貝船長風趣的說:“身高不到2米的工人,在2米6高的艙裏工作,不會算是‘困難’的吧?”
工頭忍俊不禁,笑了。
“至於艙深——艙的縱身長,四號艙比本船有的艙要淺,操作是方便的。我們不但不應該付‘困難作業費’,反而應該向你們索取‘方便作業費’哩!”貝船長的反話,惹得工頭哈哈大笑。
笑罷,貝船長又進一步指出:“在四號艙裏,完全可以走一噸半的鏟車。不僅過去在別的港口用過鏟車,這一次在貴港。您們在四號艙裏同樣也使用了鏟車。我親眼看見的。您剛才說那裏鏟車不能走,是不符合事實的。”
中國船長的話,句句在理。荷蘭工頭啞口無言。他想不到,麵前這位身材矮小的中國船長,竟是如此精明!他不得不答應,免收“困難作業費”。
就在荷蘭工頭站起來告辭之際,貝船長又給工頭敬了一支煙。貝船長說:“中國‘川’字號貨輪的結構是一樣的。今後,凡是中國‘川’字號貨輪來此裝卸貨,也請多多關照,一律不收‘困難作業費’。”
荷半工頭又猛吸了一口煙,點了點頭。
在鹿特丹,“漢川”號一口氣“吃”進了12500噸貨物。裝罷,貝漢廷跑遍各貨艙,發覺還有空餘的艙位,又加裝了50噸。裝罷,貝漢廷細細計算,認為還可以再裝200噸。
貝漢廷連夜跟港方聯係。很遺憾,鹿特丹已經沒有小宗運往中國的貨物了,最少的一票貨也有435噸,裝上去就超重了。
對於貨輪來說,多裝貨就是多為國家賺取外彙。貝漢廷為那空餘的艙位感到惋惜。
忽然,他靈機一動,如果少裝100多噸淡水,就能把那400多噸貨裝上!當然,少裝淡水,船員們的生活要艱苦點。貝漢廷跟全船同誌商量,大家一致讚成船長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