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著,講著,有的學生居然打起瞌睡來了!
下課之後,學生的反應很糟。為什麼呢?講義上都寫了,何必再聽老師背講義?
劉敬賢問:“你們要我怎麼講?”
學生答道:“老師,你就講講你是怎麼燒菜的!”
劉敬賢改變了教學方法,講自己怎麼學做菜,怎樣在小本本上記學習心得,學生聽得很有興趣。特別是當劉敬賢講起自己失敗的教訓,怎麼把菜做砸了,學生們更是聽得津津有味。
就這樣,憑借著平常的觀察和積累,劉敬賢總算一堂課、一堂課地講下來了。劉敬賢鬆一口氣。
一天,在劉敬賢講述怎樣切肉的時候,一個學生冷不防問了個怪問題:“老師,什麼叫肉?”
劉敬賢愣了一下,心想,這還用問?便隨口答道:“豬身上長豬肉,牛身上長牛肉,羊身上長羊肉。豬肉、牛肉、羊肉,都叫肉。此外,雞肉、魚肉、蝦肉,也是肉。”
話雖這麼說了。下課之後,劉敬賢細細回味,總覺得這麼答複,隻不過說“肉就是肉”,沒有說出道道來。
怎麼辦?翻書!
他查遍各種菜譜,查不到“什麼叫肉”!
唉,整天切肉、炒肉、吃肉,作為一個廚師,居然講不明白“什麼叫肉”!
別的書上,也許能查到。劉敬賢到圖書館裏翻查,費了好多時光,終於從北京衛生學院營養學係編著的一部營養學著作中找到了答案:
“組成動物有機體所有組織的總和,通稱為肉。”
劉敬賢不由得拍案叫絕!這本書,清楚地回答了“什麼是肉”。
劉敬賢又繼續看下去,查到了各種肉的化學成分。比如,豬肉化學成分的平均百分比為:水分:52%;蛋白質:16.9%;脂肪:29.2%;碳水化合物:1%;灰分:0.9%。
真是燈越撥越亮,書越讀越明,劉敬賢弄清楚了各種肉的化學成分,明白了烹飪與營養學之間的密切關係。
回到課堂,劉敬賢重講“什麼是肉”,肉的化學成分,在烹調中怎樣保持肉的營養。學生們一聽,都說這下子可明白啦!
這件事給劉敬賢深刻的啟示:當一名廚師,光是看菜譜,光是會做菜,這遠遠不夠。烹飪是一門綜合性科學。廚師要具備廣博的知識。要懂得營養學、解剖學、醫學、公共衛生學、化學、微生物學、物理學、美學(特別是色彩學)以至文學、地理、曆史、外語……這樣,才是真正的“高級”廚師!
此刻,劉敬賢才明白“高級”二字的真正內涵:那“高”,不是指“高”人頭地,而是指學問“高”深!
他決心做一個真正的“高級廚師”。
他從答不出“什麼叫肉”,看到了自己知識的淺薄。他與書本結下了不解之緣。從此成了新華書店的常客。看到什麼書對提高烹飪業務有用,盡管他工資微薄,也要把書買下來,寧可不抽煙、不喝酒。
“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隻有學問“高”了,眼界才會廣。廚師培養班結束了,劉敬賢“啃”書的勁頭更足了。
他,在書山登攀;他,在書海徜徉。
酒鍋裏的白菊花
十年之後——1980年。
“特級廚師”考試,正在沈陽舉行。主考官是沈陽名廚徐子明師傅。考生,劉敬賢。
按規定,考生要宣讀一篇具有相當水平的論文,然後親自操作,做四樣菜。
且不說劉敬賢的論文宣讀之後,所有的評委都給了滿分——優;也不說劉敬賢做的四個菜,如何受到好評。
單表一個小小的細節:
劉敬賢做的菜,其中之一叫“酒鍋元魚”。元魚,也就是甲魚,向來的做法是紅燒、砂鍋或者清燉。敬賢一反常例,獨創酒鍋元魚。最叫人驚訝的是,酒鍋鼎沸,上桌之前,敬賢往鍋裏放了幾瓣白菊花!
白菊花乃中藥,怎麼成了菜肴?
劉敬賢解釋道:“白菊花可以入藥,也可以入菜。”
“元魚是大補之物,配以白菊花,既能去腥、解膩、清香,更加可口,又能明目、清腦、去頭風,有助健康!”
敬賢既說出了烹飪之理,又講解了中藥之道。他是一個敢破陳規、大膽創新的人。
聽罷,主考官站了起來,給予肯定:“這是一個創新菜。敬賢,你創得對,創得好!”
在1978年,劉敬賢通過考試,已成為一級廚師。這次,經過嚴格的考核,報呈上級審批,在1981年8月22日,劉敬賢被破格提升為“特一級廚師”。那時,他才35歲!
劉敬賢怎麼會想起往“酒鍋元魚”裏加白菊花的呢?
其中有一段佳話:原來,劉敬賢的弟弟劉敬輝畢業於中醫學院,任東北工學院校醫。弟媳婦也是中醫。敬賢是個虛心肯學的人,在家裏,他請弟弟、弟媳講解中藥知識。邊聽,邊聯想到自己的烹飪業務。當弟弟講起白菊花,他想起了自己的“酒鍋元魚”。兄弟倆一商計,行,好主意!敬賢向來銳意革新,便把白菊花引入菜譜。
廣采百花,方能精釀佳蜜。劉敬賢善於博采眾長,在烹飪之路上不斷求勝探寶。
敬賢在1967年結婚。妻子謝麗娟當時也在香雪飯店工作,是他的“同行”,二級服務技師。她包餃子,雙手左右開弓,同時擀皮,又快又好。敬賢也向妻子學習。
其實,妻子隻是他的“大同行”。細細一問,服務技師那一行,有著許多廚師不懂的知識。
妻子說,上菜要講究“魚不獻脊,雞不獻頭,鴨不獻掌”。
什麼是“魚不獻脊”呢?原來,上魚的時候,為了對客人表示尊敬,盆裏的魚頭要在客左方,尾在右方,腹部朝著客人——因為魚腹的肉是最肥厚、細膩的。
同樣,上雞不能把雞頭對著賓客,上鴨不能把鴨掌朝著客人,叫做“雞不獻頭,鴨不獻掌”。
聽了妻子這麼說,劉敬賢在盛魚、雞、鴨的時候,也注意“方向性”,便於服務員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