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賢答道:“刺參,是遼寧沿海的特產,而沈陽南塔的雞也是很有名氣的。我以黑刺參作為‘烏龍’,以小雞胸脯嫩肉作‘白鳳’,配上東北人參湯,再放入冬菇、火腿末、小油菜心,原鍋上桌,下點酒精燈。湯沸時,烏龍翻滾,白鳳撲水,龍鳳同戲,所以叫‘遊龍戲鳳’。”
“刺參烏黑,雞脯嫩白,加上綠色菜心、紅色火腿末,色彩鮮明。”
“劉師傅,為什麼用酒精火鍋呢?”
“因為遼寧氣候寒冷,到了冬天,很多人家喜歡用火鍋。這也是遼寧的特色。”
答辯至此,記者們十分佩服“烹飪冠軍”的紮實根底。劉敬賢在大賽中才冒了尖,然而,他有著金字塔一般寬大的基座,才會有那冒出烹飪之林的高高的塔尖!
一位記者感歎地說:“劉師傅不光是菜做得好,菜名也取得好。‘遊龍戲鳳’取得多麼貼切,一個‘遊’字把火鍋裏的翻騰景象活脫脫地勾畫出來了。劉師傅不愧為一個有文化、有文學修養的大廚師!”
廚藝大賽期間,傳來了胡耀邦總書記對烹飪工作的高度評價:“烹飪專業是科學,是藝術,是文化。”作為一代名廚,劉敬賢正是在具備了科學、藝術、文化的良好素養。
整整二十年前
冠軍之路是不平坦的。
且把時間倒撥20年……
1963年,我們的冠軍在沈陽念完高中。他壓根兒沒想到會去當廚師。他的理想之花,是科學家、工程師。年輕人嘛,總是喜歡把自己的前途,用彩筆抹上最豔麗的顏色。
在劉敬賢報考大學的誌願表上,這麼寫著:
第一誌願,清華大學。
第二誌願,南開大學。
……
意想不到,他名落孫山,給刷下來了!色彩繽紛的“理想之花”,全泡湯啦!
高考落榜,對於劉敬賢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他羞於見人,特別怕見到老同學,成天躲在家裏,獨自苦悶。
他長籲短歎。唉,清華大學,南開大學……再也沒機會跨進你們的大門!
劉敬賢的父母,倒並沒有把落第看得那麼嚴重。他們倆都是裁縫,希望兒子實實在在學門手藝,也就行了。他們覺得,敬賢連做夢也想念大學,何苦呢?在家裏跟父母學學裁縫手藝,將來養家糊口,有什麼不好?
兒子哪有心思學手藝?在他的腦海裏,崇拜的偶像仍是科學家、工程師……
不過,這麼個大小夥子,整天在家閑著,逛著,父母看不下去,敬賢自個兒也耽誤不下去呀!
苦悶,羞恥,無聊,空虛,失望,仿佛“五味瓶”打翻了似的,撒在劉敬賢的心頭。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告訴劉敬賢:街上貼著勞動局的布告,“中西餐高級廚師培訓班”招生!
劉敬賢跑去一看,果真有這麼回事。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下子,劉敬賢的心,不平靜了。
說實在的,他從小就對燒菜有興趣。他祖籍山東招遠,爺爺是個廚師,在輪船上給海員燒飯。八歲起,劉敬賢就跟在爺爺後邊,學習炒菜。後來,爺爺退休了,劉敬賢放學歸來,總喜歡跟爺爺學烹飪。特別是念高中的時候,劉敬賢常常上街買菜,回家擺弄,讓全家充當他的“食客”。當父母弟弟誇獎他的烹調手藝的時候,他樂不可支。
不過,那陣子,烹飪隻是他的一種業餘愛好。他並沒有想去當廚師。他雖然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話不對,可是,他還是深受這句話的影響。在心靈深處,他看不上父母的職業——裁縫,也看不起爺爺的職業——廚師。他以為,那是“伺候人”的工作,是“下品”。
如今,“中西餐高級廚師培訓班”要招生,去不去報名呢?
布告上那“高級”兩字,使劉敬賢動了心。在他看來,“高級”兩字,仿佛是一道金色的光圈!
他決心去試一試。
消息傳開,親戚搖頭,鄰居冷笑,同學不以為然,唯有父母雙手讚成。
應試者倒也不少,300人報名。這一回,劉敬賢一試就中,他的大名出現在18位錄取者的名單之中。
經過培訓,劉敬賢成績優異,被分配在沈陽第一流的香雪飯店。能在“高級”飯店裏工作,劉敬賢滿心歡喜。
可是,幹了幾天,劉敬賢的心就涼了!
在這“高級”飯店裏,劉敬賢幹什麼活兒呢?他被分配去剝蔥、剝蒜、剖魚、洗蘿卜、刷碗、推煤、清灰……
唉,刷不完的碗,推不完的煤,清不完的灰,幹不完的活!
每當他下班,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家中,他常常捫心自問:這一切,有什麼“高級”可言?
一天,他遇上賣冰棍的鄰居周大娘。大娘知道劉敬賢在當“火頭軍”,便說:“你這麼個小夥子,念了十幾年書,繞著鍋台轉,你跟大娘差不多。大娘沒念書,也會繞著鍋台轉。”
大娘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劉敬賢的心。
終於,在上班時間,不見了劉敬賢。他到哪裏去了呢?
香雪飯店裏,有的是空著的房間。有人曾見到小劉走進一個單間,把門反鎖上。
這事驚動了飯店的領導和師傅。打開房門一看,劉敬賢果真獨自躲在裏麵。
他在幹嗎?在看高中課本!
哦,他在複習功課,打算再考大學……
我們的“烹飪冠軍”並非天生的。他,也曾有過迷茫和失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