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3 寫給弟弟們的信(1 / 3)

:\\\u0004���名人導語

家是世界上唯一隱藏人類缺點與失敗的地方,它同時隱藏著甜蜜的愛。

——蕭伯納

本節要點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信;鹹豐四年四月二十日信;同治元年六月二十日信;同治元年十月十六日信;同治五年六月初五日信。

故事案例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

公元1842年10月21日

四位老弟足下:

九弟行程,計此時可以到家。自任邱發信之後,至今未接到第二封信,不勝懸懸,不知道上不甚艱險否?四弟六弟院試,計此時應有信,而折差久不見來,實深懸望。

予身體較九弟在京時一樣,總以耳鳴為苦。問之吳竹如,雲隻有靜養一法,非藥物所能為力。而應酬日繁,予又素性浮躁,何能著實靜養?擬搬進內城住,可省一半無謂之往還,現在尚未找得。

予時時自悔,終末能洗滌自新。九弟歸去之後,予定剛日讀經、柔日讀史之法。讀經常懶散不沉著。讀《後漢書》,現已丹筆點過八本,雖全不記憶,而較之去年讀《前漢書》,領會較深。九月十一日起,同課人議每課一文一詩,即於本日申刻用白折寫。予文詩極為同課人所讚賞,然予於八股絕無實學,雖感諸君獎許之殷,實則自愧愈深也。待下次折差來,可付課文數篇回家。予居家懶做考差工夫,即借此課以磨厲考具,或亦不至臨場窘迫耳。

吳竹如近日往來極密,來則作競日之談,所言皆身心國家大道理。渠言有竇蘭泉者,見道極精當平實。竇亦深知予者,彼此現尚未拜往。竹如必要予搬進城住,蓋城內鏡海先生可以師事,倭艮峰先生、竇蘭泉可以友事,師友夾持,雖懦夫亦有立誌。予思朱子言,“為學譬如熬肉,先須猛火煮,然後用慢火溫”,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過,雖略有見識,乃是從悟境得來,偶用功,亦不過優遊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湯,遽用慢火溫之,將愈煮愈不熟矣。以是急思搬進城內,屏除一切,從事於克己之學。鏡海、艮峰兩先生亦勸我急搬;而城外朋友,予亦有思常見者數人,如邵蕙西、吳子序、何子貞、陳岱雲是也。

蕙西嚐言,“與周公瑾交,如飲醇醪”,我兩人頗有此風味,故每見輒長談不舍。子序之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識見最大且精,嚐教我雲:“用功譬若掘井,與其多掘數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語正與予病相合,蓋予所謂“掘井多而皆不及泉”者也!

何子貞與予講字極相合,謂我真知大源,斷不可暴棄。予嚐謂天下萬事萬理皆出於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論之:純以神行,大氣鼓蕩,脈絡周通,潛心內轉,此乾道也;結構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氣言,凡坤以形質言。禮樂不可斯須去身,即此道也。樂本於乾,禮本於坤。作字而優遊自得、真力彌滿者,即樂之意也;絲絲入扣,轉折合法,即禮意也。偶與子貞言及此,子貞深以為然,謂渠生平得力,盡於此矣。

陳岱雲與吾處處痛癢相關,此九弟所知者也。

寫至此,接得家書,知四弟六弟未得入學,悵悵。然科名有無遲早,總由前定,絲毫不能勉強。吾輩讀書,隻有兩事:一者進德之事,講求乎誠正修齊之道,以圖無忝所生;一者修業之事,操習乎記誦詞章之術,以圖自衛其身。進德之事,難以盡言;至於修業以衛身,吾請言之:

衛身莫大於謀食。農工商,勞力以求食者也;士,勞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祿於朝,教授於鄉,或為傳食之客,或為入幕之賓,皆須計其所業,足以得食而無愧。科名者,食祿之階也,亦須計吾所業,將來不至屍位素餐,而後得科名而無愧。食之得不得,窮通由天作主,予奪由人作主;業之精不精,則由我作主。然吾未見業果精而終不得食者也。農果力耕,雖有饑饉,必有豐年;商果積貨,雖有壅滯,必有通時;士果能精其業,安見其終不得科名哉?即終不得科名,又豈無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則特患業之不精耳。

求業之精,別無他法,曰專而已矣!諺曰“藝多不養身”,謂不專也。吾掘井多而無泉可飲,不專之咎也。諸弟總須力圖專業。如九弟誌在習字,亦不必盡廢他業,但每日習字工夫,斷不可不提起精神,隨時隨事,皆可觸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專嗜否?若誌在窮經,則須專守一經;誌在作製義,則須專看一家文稿;誌在作古文,則須專看一家文集。作各體詩亦然,作試帖亦然,萬不可以兼營並騖,兼營則必一無所能矣。切囑切囑!千萬千萬!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